公元前447年,战国的风云刚刚涌起,周王室的威严恰似那落日的余晖,在历史长河中逐渐黯淡无光,曾经显赫无比的姬姓一族,其荣光也如飘散的烟尘,随之式微。然而,在滕国这样一个弹丸小邦,姬姓于底层百姓的心中,依旧如同神祇般神圣而尊崇,那是他们心中难以磨灭的信仰之光。
滕国境内的苍余乡,静谧的鹿角亭回风里村,村东头住着一户人家,他们在三年前迁至此处。
三年来,滕国的百姓犹如置身炼狱,虫灾如恶魔般肆虐横行,所到之处,庄稼颗粒无收,国中百姓饱受饥饿的煎熬,饿殍遍野,惨状目不忍睹。新君面对如此绝境,颁布诏书,下令各地烧杀妖邪,妄图以此消解灾祸,给百姓带来一丝希望的曙光。
“来来来,把这破院子给我扒了,把那邪祟揪出来!”乡游缴扯着嗓子一声令下,那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狠厉。手举火把的兵勇们,宛如一群恶狼,凶猛地冲进了那处院落。火光照亮了四周,也映照着他们狰狞的面容。
“太好了,乡里终于派人来除妖了!”
“自打他们一家搬来,漫天就都是虫子,日子没法过了!”
“往后啊,咱们可有好日子过了。”
众多村民听闻动静,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般的喜悦,相互庆贺着,那场面一片欢欣鼓舞,仿佛这场“除妖”行动,真能让他们从此摆脱苦难。
“禀报游缴大人,只找到了一对夫妇,还有个少年不知所踪!”鹿角亭的亭长,恭敬地单膝跪地,向上官如实禀报。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也被这紧张的气氛所影响。
“哎呦,可不能让他跑了!”
“小妖不除,祸根不断呐!”
“除妖!除妖!”村中几位素有威望的长者,振臂高呼,他们的声音苍老却充满力量,瞬间点燃了村民们的情绪。人群开始沸腾,“除妖”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仿佛要将整个村子掀翻。就在这喧嚣鼎沸之时,乡三老找来的巫师,迈着诡异的步伐适时登场。
“众子吉时请天君,天君指引妖何在……”巫师身着奇异的服饰,口中念念有词,一边手舞足蹈,蹦蹦跳跳,装作与天君沟通的模样。那“呜咯咯~呜咯咯~”的怪异声音,在空气中飘荡,让人不寒而栗。村民们纷纷虔诚地跪倒在地,仰面向天,眼中满是敬畏与期许,他们祈愿来年风调雨顺,能有一口饱饭吃,能让这无尽的苦难就此终结。
刚从院内被粗暴拖出的夫妇,在兵勇们的推搡踢打下,艰难地前行。他们的身躯虽已疲惫不堪,却依旧挺直,不愿在这无理的暴力面前屈服。
“滕氏佞子乱朝纲,干戈兄弟隙君侯。诸贤若解尊正统,滕国何因不盛荣!”男人满脸悲愤,他的声音犹如洪钟,在这混乱的场景中回荡,抒发着心中对国家命运的忧虑与感慨。然而,回应他的却是身后兵勇狠狠的一脚。
“呸,说的什么胡话,还学人家世家大族咬文嚼字的!”兵勇恶狠狠地唾骂着男人,眼中满是不屑。随后,他像驱赶牲畜一般,将男人和妇人赶到了巷尾那堆着三根木桩的柴堆上。
“天君啊,你睁开眼看看吧!滕国要完啦……”男人望着天空,眼中满是绝望与不甘,他的声音在风中颤抖,仿佛在向苍天控诉这世间的不公。
“夫君,莫信这天!只要文儿能活着,他才是滕国的天……”妇人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决然,她深知儿子就是他们的希望,是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的未来。
“大势已去,文儿又怎会是天。怪我,怪我轻信那贼佞子!”男人满脸懊悔,自责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夫妇二人被绑在木桩上,脸上写满了不甘,但他们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惧意,有的只是对命运的抗争和对儿子的牵挂。
妇人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巷子一侧,有个脑袋悄悄探出拐角。她的心猛地一紧,生怕惊动兵勇去追,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天空疯狂呼喊:“文儿,莫要回来,快跑!快跑!快跑……”每喊一声“快跑”,她的声音便愈发剧烈嘶哑,那声音仿佛是从她破碎的心中挤出来的,饱含着无尽的担忧与不舍。
姬文并未逃离,此刻的他,正躲在众人身后的一处街角。身体因为恐惧和悲痛不住地颤抖,低声的抽泣声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显得如此微弱。他的双眼紧紧盯着父母的方向,泪水模糊了视线,心中的仇恨却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越烧越旺。
“点火……”随着乡游缴那冷酷无情的一声令下,十数名兵勇毫不犹豫地纷纷将火把掷出。刹那间,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夜空。火焰无情地舔舐着柴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在吞噬着这世间的一切美好。众人齐声欢呼,那欢呼声在姬文听来,却如同恶魔的狂笑。游缴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阴寒,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
“父亲母……”悲痛的呼声刚出口,姬文便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他拼命地挣扎,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双脚用力地蹬着地面,试图挣脱束缚。来人却紧紧勒住他,一边拖着他往后,一边在他耳边小声而急促地说道:“少公孙,静声!我是吴阖!”
“吴阖,他们……”姬文早已泣不成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悲痛。突然,吴阖松开了他,随即“唰”地一声拔出长剑,那剑刃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少公孙,那些人听到了你的呼声,正往这边赶来。公孙快跑,奴先走一步了……”吴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决然,他猛地一掌将姬文推出数步,而后提着长剑,如同一头勇猛的狮子,毅然冲出了街角,直面那危险的境地,只为给姬文争取一丝逃生的机会。
“在那!”
“杀呀……”
打斗声隐隐传来,每一声都像重锤一般敲打着姬文的心。他抬手缓缓拭去泪水,那泪水滚烫,仿佛带着他心中的怒火。他深深望向火起的方向,嘴唇紧紧抿着,仿佛要将这世间的苦难和仇恨都吞进肚里。
“今日之仇,深似江海。来日姬文必百倍奉还……”少年的嗓音虽还透着稚嫩,可那恨意,已然如同钢铁般深深铭刻在心底,成为他活下去的强大动力。
“哎呀,头好疼啊……”姬爱国悠悠转醒,只觉得脑袋仿佛要炸开一般,疼得他忍不住呻吟出声。他下意识地坐起身子,伸手揉搓着额头上那高高肿起的鼓包,心中满是疑惑与惊恐。忽然,他察觉到周遭的景象陌生得让人害怕,心中“咯噔”一下,暗自思忖:“我不过就摔了一跤,怎么会莫名其妙跑到这山上来了?难道是摔出幻觉了,还是说……摔死了!”
还没等他理清思绪,脑袋突然一阵剧痛,仿佛有无数刀片在颅内疯狂搅动,那种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昏厥过去。一幅幅场景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接连浮现,那些画面如此真实,仿佛他就是画面中的主角。
在不大的王宫内,气氛庄严肃穆。身着丧袍的父亲,面容憔悴却依旧慈爱,正轻轻抚摸着年仅十岁的独子姬文的头。一旁的母亲,眼神专注,正精心刺绣着一件国君礼袍的纹饰。她一边绣着,一边轻声说道:“公子殿下,陛下驾崩时你在外游历。如今回宫,本应由你来继承大统,但妾见姬蔓似有不轨之心,不可不防……”母亲的声音轻柔却充满忧虑,仿佛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危机。
画面一转,山野间一片死寂。姬文单薄的身躯倚靠在枯树旁,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神中透着无尽的绝望。他已三日未进米水,身体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昏昏沉沉地闭上双眼,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一阵微风吹过,他的身体如同凋零的花瓣,缓缓栽倒,额头直直杵在石头上,那沉闷的撞击声,仿佛也撞击着姬爱国的心。
场景不断交替变换,从姬文呱呱坠地时的喜悦,到如今的悲惨遭遇,皆清晰地浮现在姬爱国眼前。这些画面太过真实,竟让他有种亲身经历之感,仿佛他与姬文的灵魂已经融为一体。姬爱国一个骨碌爬起身来,心中豁然明白——自己这是穿越了!
与其他穿越者不同,姬爱国的心情糟糕透顶。别人穿越,不是手握重权称王称霸,就是机缘巧合坐拥绝世机缘,而他却穿越到了一个流亡公孙身上。这公孙不仅穷困潦倒,身无分文,年仅十三岁,正是需要呵护的年纪,却还要面对一个叫姬蔓的叔叔对他的穷追不舍。父母双亡的悲痛还未消散,甚至连自己都饿死在了荒山上……这一连串的厄运,让姬爱国感到无比的绝望。
“这也太惨了吧……”体验了姬文悲惨的一生,姬爱国既为他的遭遇感到惋惜,也为自己如今的处境默哀。穿越前,自己不过是个为了生活奔波的小职员,每天为了那一点微薄的奖金,在公司里没日没夜地工作。不然也不至于摔一跤,就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鬼地方,想来是身体太过虚弱,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与姬文相比,自己前世死得实在不值。既然老天让自己穿越,那就索性换个活法!
“前世的一切我受够了,都见鬼去吧!以后我就是姬文,世间再无姬爱国……”姬爱国握紧拳头,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决然,仿佛在向这个陌生的世界宣告自己的重生。
倘若说姬文此前的人生满是悲惨,那么如今,拥有领先这个世界几千年知识的他,能否逆风翻盘?姬文之前还有诸多未竟之事,那就让如今的姬文,替他去完成吧。
“咕噜……”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山林中格外响亮。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急需补充食物和水。可这荒郊野岭的,四周除了茂密的树林和崎岖的山路,上哪儿去找吃的喝的呢?
“旬哥,我记得就在附近,应该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两名壮汉一前一后,从远处走来,他们的脚步沉重,踩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枯树附近,他们停住了脚步,目光在四周搜寻着。
“在那!”被叫旬哥的人手一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贪婪。正是姬文,此刻的他,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哎哎,你们要干啥……”见这两人来意不善,姬文踉跄着往后退,心中充满了恐惧。他的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不干什么,就是带你去‘享享福’!”带路的壮汉伸出大手,像抓小鸡一样,一把揪住姬文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姬文只觉得呼吸一紧,双脚离地,心中的恐惧愈发强烈。
姬文的五指紧紧扣住壮汉的虎口,两条腿徒劳地蹬着,试图挣脱这有力的束缚。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然而,这弱小且饥饿的身躯,根本无力反抗。壮汉却毫不在意,对另一人说道:“旬哥,这少年是瘦了点,不过也能换个酒钱。”
“嗯,兄弟说的没错!”
两人交谈几句,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颇有打到猎物般的兴奋。姬文渐渐不再挣扎,他知道,此刻的反抗只是徒劳。这弱小且饥饿的身躯,根本就不足以对抗。索性任由壮汉提着,来到一处嘈杂的集市。
“卖布匹,邾子国的布匹……”
“上人不用的漆器,贱卖了,贱卖了啊……”
“熊皮,有要的没有……”
“抓窃贼啊,别叫他跑了……”
集市中间有一条黄土夯就的主路,两侧各种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然而,这热闹的背后,却隐藏着无尽的苦难与罪恶。一个窃贼偷了几枚刀币,正夺命狂奔,他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如同一只惊慌失措的老鼠。
姬文被提着走过土路,集市上的人们对这一幕似乎司空见惯,没有人投来同情的目光。来到市集深处,壮汉将他狠狠摔在一个地上写着“人牲”的摊位前。姬文只觉得浑身疼痛,心中的屈辱和愤怒如潮水般涌来。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