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鼎这个词,原本是指炼丹器具,有时更是被借指炼丹。但饱受网文荼毒的杨靖之只知道一个意思,对,就是那个意思,用完即仍的那个意思。

杨靖之不可置信的看向王老爹父女,满眼震惊的神色。

“我原本以为你是天纵奇才,但是你刚才的表现,我基本上可以确定了,你就是传闻中的炉鼎。”王老爹幽幽一叹,低沉着声音说。“传说,炉鼎者,万中无一,乃天生元气之体,稍加修炼便可吸食周边方圆百里元气。亘古之时,人皇帝禹麾下八十一具炉鼎,个个为资质上优,人皇禹为逐鹿中原,吸食炉鼎后,携白日飞升之威,天下一统。”

王老爹看着面目呆滞的杨靖之,摇了摇头,缓缓的讲述着传闻中的事,“偿有魏人朱亥,炉鼎中资质极佳之人,**横练无敌,跨境灭杀诸多修炼者。然,仍有大神通者将其拘禁,将其元气吸食一空,竟能白日飞升,天降异象。”

“啊?”杨靖之听完王老爹的讲述,回过神来,按照他的描述,这炉鼎并非如同自己想象版龌龊。而更像是一个人肉充电宝,还是一次性的那种?

“炉鼎之事,自从几百多年前晋国覆灭之后,就没有再听说这种事。但是,这个传闻在练气士之间流传极广,每个炼气士做梦都想寻到一个炉鼎,效仿古代先贤,白日飞升。”这时,王二丫走到杨靖之的面前,不无叹息的说道。

杨靖之听得寒毛直竖,如果自己真的做实这个身份,那恐怕比逃兵这个身份恐怖一万倍。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这就如同一个孩童抱着跟自己一边大的金子招摇过市,或者说是一个丝毫没有防御能力的金子招摇过市一样。

“当务之急,还是隐瞒你炉鼎的真相,好在你的这个身份,目前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我就不应该传授你吐纳功法,你趁早停止修炼,或许还能活的更长久一些。”王老爹貌似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对杨靖之说道。

“王老爹,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有这个资质,为什么不等我修炼有成,再将我吸食,以求白日飞升?”或许因为杨靖之这十几天经受过太多次的震惊,神经已经麻木;又或许杨靖之根本不清楚这个炉鼎下场到底有多惨烈,小心的向王老爹提问。

王老爹被杨靖之问住了,愣了愣神,才答道:“我王老儿也不是炼气士,不过是一边陲小城的铁匠。白日飞升对我来说太过于遥远,我家丫头资质普通,即使吸食你这炉鼎,以后定会被恶人盯上,多了许多无妄之灾。”

“王老爹,十分抱歉,我误会你了。”杨靖之郑重的对王老爹作了一个揖,他心里清楚,这王老爹肯定不是一普通铁匠,单凭这打铁功法,怕是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北寒城可以困住他的。王老爹行事光明磊落,对他没什么坏心思,仅此而已。

杨靖之想到这,似乎有什么灵光闪过,他抓住了一闪而过的念头,对王老爹说道:“老爹,你说这魏人朱亥,有绝顶炉鼎之姿,竟能以**强灭修炼者,这是何种缘由?”

“这都是传闻中的事,谁也不清楚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即使这事为真,那朱亥定有独特的功法,要不然,古来有之的炉鼎,一个个的岂不都是越境杀敌的强者了。”王老爹皱了皱眉头,对杨靖之说道。

“此话有理,老爹,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杨靖之想着王老爹的话,认同的点了点头,提问道。

“你目前刚接触此道,不再修炼即可。为保你的安危,你还是去乡下度过一生。”王老爹沉思良久,回答道。

“这。。。”杨靖之听完,不知应该回答什么。王老爹的建议确实中肯,如想安稳度过这一生,去乡下隐居当个小农民,无非是安全度最高的选择。难道自己前世窝囊了二三十年,这一世也将窝窝囊囊,心惊胆战的活一辈子?何况,此逢乱世,身无半分土地,本身又是一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怕是真的当了农民,恐怕,也等不到粮食丰收的那一刻。

杨靖之脑海中浮现出史书上描述乱世中农民的那些文字,土地兼并,强征劳役,天灾**等等。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向了杨靖之的心头,使得杨靖之身体战栗不已。

“靖之啊,你好好想想吧,乡下才是唯一的出路,唉。”王老爹看着沉思不语,身体战栗的杨靖之,不禁心灰意冷,连声感叹。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向了铁炉旁。

不多时,打铁的声音如同平常一般响起。

“叮,叮,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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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靖之不知道他是怎么度过这一天的,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了几天前坐的那个草垛边。

夕阳西下的日光,晃的他仿佛有些睁不开眼睛。街道上的人,比前几日多了不少,但在晚秋的夕日下,杨靖之仍觉得四肢发寒,身体冰凉。那个挥之不去的恐惧感,一直弥漫在他的心头。

肚子的咕咕叫,恐怕是唤醒他的原因。恐惧似乎并没有让他的饥饿感消退,饥肠辘辘的感觉让他感觉无比烦躁。

“吃个饼吧,吃完了就好了。”这时,有一个黄面饼子递到了他的面前,正是一双细腻的白嫩小手拿着一块黄面饼子在他的面前举着。

不知什么时候,王二丫悄然来到了杨靖之的身板,静静的看着杨靖之也未搭话。听到杨靖之咕咕叫的肚子,忙不迭从怀中拿出了饼子。

“谢谢。”嘶哑的嗓音从杨靖之的喉咙里发出,他从来没有发出过这么恐怖的嘶哑声音,话声一落,给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慢点吃,别噎到。”王二丫见杨靖之拿起饼子,狼吞虎咽的吃着,细腻白皙的小手在杨靖之的背后轻轻的拍着,似是母亲温柔的拍打饥肠辘辘的婴儿般。

“二丫,你觉得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杨靖之吞下口中的饼子,茫然的问着王二丫。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让爹爹喝酒的时候多一道肉菜便好了。”王二丫淡淡的说道,话语中流露出来完全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该说的话。

杨靖之沉默了,他原本以为那个一直缠着他,跟他讲这个世界上各种各样修炼士传奇故事的她,梦想是当一个行侠仗义,闻名天下的女侠士。

听到这番话,他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她。

是啊,一个连温饱都不能满足的人,怎么谈论远大理想。对于王二丫这种普通人,民以食为天,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镜子哥哥,你呢?”王二丫甜甜的看着杨靖之,回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杨靖之低头默默的吃着饼子,低声回了一句。

“嗯,那好吧。”王二丫一改往日追问到底的性格,抬起稚嫩的头颅,若有所思的看着西下的夕阳。

杨靖之吃尽了手中的饼子,瞥见王二丫的完好侧颜,不禁呆住了,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充满了邻家小妹活泼甜美的气质。

你在看风景,殊不知你也成了别人的风景。

夕阳余晖的照耀下,一个女孩在看夕阳,那个吃完饼的男子在看着女孩,如此美好的画面似是一幅优美无双的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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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也有可能过了不久,远处传来了哭哭啼啼的声音。那是角落房子中的妇女们传来的声音,她们都是因为这乱世,痛失亲人的可怜人。

“走吧,周婶子又想念他的孩子了,我去看看她。”王二丫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杨靖之说。“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杨靖之没答话,点了点头,起身一同朝着那个屋子走去。

之前,他也听别人提起过,周婶子加入李家,原本是个开杂货铺的。前几年,小李刚长大成人,取了婆姨,生了个男娃。

一家五口人过得日子虽不算是富裕,但是和和美美,平淡温馨。

杂货铺掌柜老李,是这条街上土生土长的人,左邻右舍有个短缺的,到他这,他从来都不吝啬,为人甚好。有的邻居经常赊欠东西,他也没上门去索要过,附近人都对老李一家心存感激。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有一日,小李照常推着车去给城外大营运送杂货,路程不算遥远,离城也就不到二十里路,老李那日身体得了风寒,就让他一个人去了。

可到天黑,这小李依旧没回来,小李媳妇担心他,说了声出门去寻了。

家中老李病倒,小娃需要照料,周婶子心急如焚,只能让这儿媳前去寻找。

等到第二日,小李和小李媳妇仍旧没回家,老李此时觉得事情有异,忙让周婶子去报官。

可周婶子没等出屋,倒是城中官差找到了家门,徐徐的跟李周二老讲来。

原来那日小李出城之后,忽遇一群流民,那小李心肠好,给了流民一些钱财,原本打算继续前往军营。可惜异变突生,流民中见小李推着车,以为是粮食,就截了这车,小李拼死抵抗,说了不少好话,说是给军爷准备的,没有粮食。流民此时也不知谁,拿着石头给这小李脑袋来了一下,说来也巧,这小李眼前一黑,立刻瘫倒在车前,脑袋不自觉的又磕到车上,竟被磕的鲜血横流。

流民们见状,惊恐万分的大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呼啦一下,围着的流民四散而逃,只不过有一堆别有用心的流民没跑多远,躲了起来。

原本那小李看似伤重,其实不过是血流不止,如果及时就医止血,可能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偏赶上这荒郊野岭,四处无人,小李竟活活流干了血液而死。

等到小李媳妇顺着道寻到小李时,车上的货物也被翻得七零八落,小李身体已然冰凉,死透了。

小李媳妇大哭不止,抱着小李的身体不断摇晃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在这擦黑的田野间,使人惊悚。

这时,有刚抢完货物的流民们听到哭声,暗道不好,这肯定是刚才那人家人来寻,他们暗中返回货车处,观察了一会,见只有一个女子在大哭不止,便心生恶念,一拥向前糟蹋了那小李媳妇,那小李媳妇也是命苦,竟被糟蹋致死。

此时,恰好一队骑兵巡查而来,见到此景,怒而杀之。派人通知了北寒城当地官府,这官差才知晓此事。

李周二老闻言,只觉两眼发花,头晕目眩,双双栽倒在地。

二老含泪到义庄处认领了尸首,草草办了场白事。这老李办完白事后,便一病不起,不久一命呜呼了。剩下周婶子,被接连的打击已经患上了失心疯,有好心的邻居领养了小李孩子,偶尔接济一下失心疯时好时坏周婶子。

杨靖之站在周婶子的门前,看着王二丫在帮周婶子热着饭,同她说着话。

“珍惜今天,珍惜现在,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这句话反复的在杨靖之脑海中浮现,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