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名侦探佑一 >  第十三章 梅雨

警视厅地下三层,应急灯忽明忽暗,佑一踹开停尸间大门时,寒气裹着腐臭扑面而来,六号冷藏柜微微震动,柜门缝隙垂下一条注连绳。

平次扯开柜门,法医助理中村翔太蜷缩在柜内,胸口插着森田工坊的凿子,他的双手捧着青铜灯盏,灯油已经冻结。

更骇人的是,尸体被摆成胎儿姿势,皮肤上刻满《建筑基准法》条文,与黑绳地狱案的树干刻字完全相同。

“调监控!“大泷警部对着对讲机怒吼。

佑一却走向角落的解剖台,台上散落着五枚佛珠,排列方式与火祭现场一致,他捏起一枚对着灯光,佛珠内壁用显微雕刻技术刻着星座图,一颗星被替换成警视厅的坐标。

“声东击西。“佑一突然转身往外跑,“目标是证物室!“

证物室门前,守卫趴在桌上“熟睡“,佑一探其颈动脉——脉搏慢至30次/分,瞳孔缩小如针尖。

“阿托品过量......“上原麻衣掰开守卫口腔,“舌下有注射痕迹。“

门锁已被破坏。

室内,装着前五案证物的密封箱,全部打开,最骇人的是中央空地——

金粉、注连绳、血池水样本、硫磺灯油、井底泥被摆成五芒星,每个顶点燃着森田工坊的青铜灯。

星阵中央,一株曼陀罗正在证物袋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花。

平次想去触碰,被佑一厉声喝止:“别动!花瓣分泌的液体是神经毒素!“

话音刚落,通风口突然传来三味线的声音,曲调赫然是《地狱变》的祭祀乐章。

天花板的消防喷头毫无征兆地启动,但喷出的不是水——淡紫色雾气瞬间充满房间。

佑一用衬衫捂住口鼻冲向电闸。

黑暗降临的瞬间,他看见通风管道闪过墨绿冲锋衣的衣角。

平次一个箭步踩上文件柜,徒手扯开通风栅格,管道深处,金属反光一闪而过。

“逮到你了!“追逐战在狭窄的管道内展开,平次抓住对方脚踝的刹那,冲锋衣突然自行脱落。

衣服里绑着录音机,正在循环播放三味线旋律,真正的凶手早已金蝉脱壳。

佑一检查冲锋衣内衬,摸到一张烧焦的收据:【冬至法事用品——四天王寺】,签字栏按着血指印。

法医鉴定结果将在24小时后出来,但佑一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看向窗外——天满桥的方向,一轮真正的黑日,正从地平线升起。

冬至的最后一分钟,森田宗介完成了他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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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视厅证物室,佑一将千夏留下的金属片放在显微镜下,放大500倍后,表面显现出凹凸——那是用离子束雕刻的四天王寺全景图,精确到每块地砖,在藏经阁的位置,刻着微型的梵钟,钟摆竟是根人骨。

佑一猛地站起身,抓起车钥匙冲向门口:“四天王寺的梵钟——现在就去!”

暴雨中的四天王寺,漆黑如墨。

佑一踹开钟楼木门时,腐臭扑面而来,六米高的梵钟悬在梁上,而撞钟的槌子——

是一具呈跪姿的干尸,双手合十,颈椎骨延伸成钟槌,干尸的脸已经风化成骷髅,但残留的皮肤上,刺着完整的《地狱变》。

“森田宗介!”平次的手电筒光颤抖着,“他……把自己做成了法器。”

佑一爬上脚手架,指尖擦过梵钟表面,那些看似花纹的凹凸,实则是十二起案件的微型浮雕。

当他触碰到造币局案的图案时,一块铜片突然弹开,露出藏在钟壁里的东西——

工藤佑一的学校证件照,背面写着:

“你愿意当我的接班人吗?”

雨势渐小,河面漂来一盏青铜灯,佑一捞起灯盏,发现灯座下刻着最后的讯息:

“十二盏灯集齐时,亡者会渡你去彼岸。”

医院的电话突然打来,护士的声音带着哭腔:

“森田千夏的心跳停了……但尸体……尸体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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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阪的梅雨季来得突然,雨水从灰色的天空倾泻而下,冲刷着道顿堀的霓虹招牌,将街道映成模糊的彩色水影。

工藤佑一站在便利店屋檐下,手里捏着一罐黑咖啡,目光落在对面公寓楼的某个窗口。

那里本该亮着灯。

【佐藤美咲,25岁,自由记者,失踪超过48小时】

她的公寓门锁完好,钱包和手机留在桌上,咖啡杯里的液体早已干涸,杯底残留着细小的金色粉末。

佑一仰头喝尽最后一口咖啡,铝罐在他掌心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喂,工藤!”

熟悉的声音穿透雨幕,服部平次踩着水坑跑来,牛仔外套的兜帽翻起,却依然被淋得半湿,他手里举着一份档案袋,塑料封皮上凝结着水珠。

“查到了!”平次喘着气,“佐藤美咲最后采访的对象——”

档案袋里滑出一张照片,一个穿墨绿冲锋衣的背影,站在四天王寺的钟楼前,拍摄日期显示是森田千夏失踪的第二天。

照片背面,有人用红笔画了一个简单的字母:R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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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阪府警的鉴识课实验室里,上原麻衣将金色粉末,置于电子显微镜下。

“不是金属。”她调整焦距,“某种真菌孢子,表面镀了极薄的铜膜。”

屏幕上的图像逐渐清晰——孢子表面布满蜂窝状结构,每个孔洞中都嵌着更小的黑色颗粒。

“曼陀罗花粉?”平次凑近观察。

“不!”上原的声音罕见地紧绷,“这是铜绿菌,通常生长在古建筑的青铜器上。”她调出比对数据,“和四天王寺梵钟上的菌株DNA完全吻合。”

佑一突然伸手放大图像,在某个孢子的凹槽里,藏着几乎不可见的刻痕——

**“天”**字的第一笔。

“森田工坊的标记。”他轻声道。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闪烁,仪器屏幕上的数据疯狂滚动,最终定格在一组坐标上:

北纬34°41',东经135°30'——天满桥下游的废弃船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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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在废弃船坞的铁皮屋顶上,敲打出密集的鼓点。

佑一推开锈蚀的铁门,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潮湿的空气中漂浮着霉味和某种甜腻的香气,像是曼陀罗与蜂蜡的混合。

“这里!”平次的声音从深处传来。

船坞角落堆着十二个木箱,其中一个被撬开,箱内铺满干枯的曼陀罗花,花丛中央是一盏青铜灯——与“五行杀人案”中的灯具完全相同。

佑一戴上手套,轻轻抬起灯盏,底座刻着一段梵文:

“持灯者渡河,失灯者沉沦。”

灯芯残留着燃烧痕迹,上原用棉签擦拭,取样管里的液体立刻变成淡红色。

“血液?”平次皱眉。

“不。”上原举起试管对着光,“是pH指示剂……和‘血池地狱’案的液体一样。”

佑一突然蹲下身,木箱底部的灰尘上有拖拽痕迹,延伸向船坞后门,他顺着痕迹走去,推开一扇几乎锈死的铁栅,外面是浑浊的河岸,泥地上,一串脚印清晰可见:赤足,右脚小趾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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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阪中央医院的病历档案室,佑一翻动着泛黄的记录簿。

“十五年前,四天王寺火灾的伤者名单。”管理员指着某页,“有个小女孩右脚小趾,被掉落的梵钟砸碎……”

记录在此中断,下一页被撕去,只留下装订孔的痕迹。

佑一的手机突然震动,上原发来的信息:

“佐藤美咲的电脑恢复数据——她最后编辑的文件是《四天王寺‘僧兵’传承考》。”

附件是一张扫描图,模糊的古籍页面上,画着十二名戴青铜面具的僧侣,手持灯盏围绕梵钟。图注写着:

“黄泉守灯人,每代十二,以罪人之血养灯。”

平次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带着罕见的慌乱:“佑一!医院监控拍到——”

他的手机屏幕上,凌晨3:17的影像模糊但清晰:

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赤足走过走廊,右脚的绷带渗着血,她的手里捧着一盏青铜灯,火光映出后颈的曼陀罗纹身。

森田千夏!

而她的身后——若隐若现的,是十二个戴青铜面具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