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越青已经赶上了云琅桓。云琅桓看出了她眼神中的哀淡,心所有动地便问:“你没事吧?”
越青摇头不语,继续跟他一起赶路。行了不多时,云琅桓觉得她太过安静,心里竟是有些慌,于是又问:“乌兰王没把你怎么样吧?”
闻“乌兰王”,越青眯了眯眼,稍显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紧了紧自己的衣衫:“没事。”
回了万丽城,云琅桓第一时间将冰魄石给了夏丽筠。越青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云琅桓总觉得她有事,在她门口站了一会儿,又走开了。越青对着镜子,拉开了自己的衣服,肩膀上的牙印,身上的淤青,那乌兰王仿佛是故意的,用尽了力气,似乎想要她臣服,又似乎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对方想要找出来。她越青三界最无耻的那个大妖,可是这真真实实的羞辱,让她满墙都是愤怒。她隐忍这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在彼岸花胸中怒火即将爆发时,夏丽筠突然闯了进来:“越青,这不是长久之计。”
越青赶紧拿披风裹住了自己,瞪着夏丽筠。
这眼神充满了仇视,怒气,夏丽筠即刻意识到不对劲,她有些害怕,又有些关切:“你怎么了?”
越青语气十分平静:“没事,你先出去,我尽快为你重塑肉身。”
夏丽筠身为羽后这么多年,看一个人是否有心思,还是易如反掌。她进门时就见到越青裹着披风,这种天气,正常人都恨不得不穿衣服,她还要裹住自己。明显衣服底下有什么秘密。于是她转身假意向门口走去,越青跟在她后面,打算去关门。夏丽筠竟然突然转身,一把扯开了越青的披风。
越青连忙护住自己的身体,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身上的伤,可是那排深深的牙印太过显眼了。夏丽筠活了这么多年,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这一刻,小凤凰无法描述自己的心酸和难过。她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总以为自己连肉身都找不到已经够落魄了。
越青抢过披风:“你出去”。
小凤凰的眼泪突然就涌上来了,她想走过去拥抱越青,但是越青退后了两步。
于是她哀声问道:“是云琅桓还是乌兰王?”
越青瞪着她的眼神十分可怕:“不用你管。我与你没有私情。”
夏丽筠听了这话,难过中又带着怒意,对越青早已没有任何恨意,越青救了自己的儿子,也一定会救自己的,但是越青所受到的伤害,让她自责又无能为力。
“我只想知道那个人是谁,这笔帐,我帮你讨回来。”
“不用。”冷冰冰的越青,穿好衣服,不再理会她,独自走了出去。万丽城比刘家镇大许多,热闹许多。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这街道上,终纵使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再多的热闹都掩盖不住她内心的悲哀。那晚的那一幕,乌兰王得意又霸道的声音和画面不停地在她眼前浮现。她通红的双眼,此刻就要喷出火来。她始终参不透母神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受这些苦的人一定是自己,为什么?
这些愚蠢的凡人。越青的怒气突然就上来了。她手中祭出长剑,凶狠地就要挥向人间。
“越青,你住手。”云琅桓及时出现,将她拦住了。栾云和栾萍也赶了过来:“姑娘,你怎么了?”
云琅桓怒道:“她疯了,带她回去。”
越青心里的痛,无人能理解,她看着云琅桓,气急攻心,胸中一阵翻腾,心头血愤然喷薄。栾云见状,急忙担忧地将她抱着回了夏府。
“姑娘你好好休息。”
越青气若游丝,仿佛下一刻,她就会死去。栾云将她放到床上起身瞬间,瞥见了她脖子的勒痕,心里吃惊,他轻轻拉开越青的衣领,牙印,淤青,还有伤口,除了吃惊,还有就是气愤和心痛:“谁把你伤成这样,谁……你告诉我,我去找他。”
越青苦笑地别过头去。正在此时,云琅桓进来了,他端了药碗,却见栾云在脱越青的衣服,怒不可遏地丢了药碗,冲了过来,抓起栾云:“放肆,小小侍童,敢亵渎上神?”
栾云愕然,然后才反应过来,悲伤地说道:“上神她浑身是伤,我只是……”
云琅桓听了有些吃惊,他走到床边,要查看。越青无力反驳,气得又吐血了昏了过去,云琅桓趁此机会查看了她浑身的伤。于是叫来栾萍帮她换好衣服,单独守着越青。
深夜,越青醒了过来。云琅桓一改往日的同仇敌忾样,略到愧色:“乌兰王对你动手了?”
越青没有回答他。
云琅桓很自责:“我以为他就是一个凡人,我就没多想,拿了东西就走,我没想到你……”
越青可悲又可笑:“我本来就是你们的玩物,没所谓了。”
“什么玩物?”云琅桓已然不会承认彼岸花来世间的原由。
越青不以为然:“当初造我出来,是不是因为要给你和二殿下排解寂寞?”
云琅桓不出声了。
越青也不再咄咄逼人了,沉吟片刻,坐起了身问云琅桓:“是不是解了毒,就不会纠缠我?”
云琅桓突然有些可怜她了:“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去伤害人间。”
越青点头:“我答应你。”
“还有,要好好爱自己,不要杀生。”
越青似笑非笑:“好。”
“还有,不能再去乞讨了。”
“我不知道怎么谋生?”越青有错觉这个人,对自己的感情还是有的。喝了什么都没用。
“那你回魔界,做你的魔王。”
越青依旧点头:“我乞讨够了,就回去。”
“好,一言为定。”
仿佛达成了共识,越青松了口气:“我们等蓝无印做个见证,然后我给你解毒。”
“行,我这就去花界看看。”
花界,蓝无印正在努力等待水仙发芽。云琅桓过去的时候,花仙颜颜自然是十分开心:“父君。”
云琅桓对她向来冷淡。人都说,没有不爱孩子的父亲,除非他不爱孩子的母亲。说来也真是巧,云琅桓就算是失忆了,也对牡丹母女毫无感情:“花神呢?”
“他正在养水仙。”
云琅桓赶了过去,水仙还是个半成品。蓝无印见到云琅桓像是见到了救星,沮丧地说:“父君,我种不出来水仙。”
云琅桓安慰他:“那么好种,就不是越青要的东西了。”
蓝无印拼尽了全力:“父君,我真的做不到。”
云琅桓想了想:“好,我来结这个契约。”
只见他割破了手指,将血滴进了土里。很快水仙就长成了。可是就在云琅桓滴血那一瞬间,他眼前好像有一股熟悉感,他并没有多在意,很快水仙就长成了。蓝无印和云琅桓一起将水仙带回了万丽城。越青正在给夏丽筠准备成亲事宜。她见到水仙,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赶得上日子。
“凤夏,我现在为你重塑肉身,但是这个长相可能就会大不相同。”于是她拿到水仙第一时间就准备作法。
看着大家疑惑的样子,云琅桓只好解释了:“是的,凤夏的肉身毁了。她是羽族,这是花族界的。自然是与之前长相不一样。”
栾萍淡淡地来了一句:“那更好看还是更难看?”
这可把大家难住了。越青想了想:“水仙被称为仙,那自然不丑。不用担心这些了。我需要闭关几日,凤夏你的元神要跟这水仙,建立联系。我还需要人给我护法。
蓝无印立刻就出声了:“跟我去花界吧,我保护你们。”
云琅桓点头:“我也去。”
栾云和栾萍:“那我们……”
越青想了一下:“也不必着急,今晚夏丽筠成亲,我代替她过去,会会那个罗将军,再走。”
“不行,”云琅桓和栾云都特别紧张,异口同声拒绝了。
云琅桓说:“我去,我去会会他,你就回花界吧。”
栾萍说:“那我来扮作夏丽筠。”
于是……栾萍代替夏丽筠出嫁了,云琅桓和栾云陪嫁了。越青和蓝无印带着凤夏的元神走了。
回到花界,越青就问:“蓝无印,你的法力种不出水仙,这是谁种的?”
原本越青以为是花仙,却听蓝无印说:“是大殿下种的。”
越青看了一眼那水仙:“他是不是缔结了契约?”
“好像是,他用了血。”
越青想了想:“也行。只是从此以后,凤夏就不是凤夏了。”
“什么意思?”
“以后的小凤凰,会对大殿下忠心不二,除非解除契约。”
“契约还能解除?”
越青点头:“小凤凰只要愿意换掉身上的血,除去他给的一切法力,就可以解除了。”
“这有点难吧?”
“所以啊,大殿下这以后都不会孤单了,因为无论多少年,凤凰都会跟着他了。”
蓝无印心中多少还是有点儿担心,担心越青心里对云琅桓放不下:“你……没事吧!”
越青转过头看着他:“你以为我会有什么事?”
蓝无印结结巴巴地说:“你,跟他,那是拜过天地的。”
越青叹了口气:“对啊。放心吧,他已经答应了不再纠缠我。我会把写好的休书给他盖印。”
蓝无印心里凉了一下,肯定又是没戏了。云琅桓怎么可能会签休书?
越青不再多言,坐下开始凝聚灵力,将凤夏的元神与这水仙结合。老实说,越青不会法术,灵力也不高,但是这移魂术就她用的最灵活了,几乎是万物皆可移。不像三十三天的那些神仙,讲究那么多,什么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她成就了这世间最不守规矩的上神。
移魂术卷起了越青的宽袖,她的伤那么显眼。让蓝无印看得仿佛自己受伤那么疼。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谁敢伤害自己心疼的人。一天一夜后,越青总算将凤夏的元神融合了水仙花,做法结束,虽然很疲倦,但越青神情是轻松的:“现在呢,就是等待。等凤夏的元神彻底习惯了这具新的身体,她就可以借助天地精元,重生了。”
蓝无印点头,然后给她递了水:“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越青却说道:“带我去花界走走吧。”
“好,我带你走走。”
虽不比从前那么繁荣,但也终究是重生了。越青看着挺欣慰的:“月亮山呢?那里可也长成了?”
蓝无印摇头:“那里还需要时间。”
越青安慰他:“没关系,你还有很多时间。我也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花界。”
蓝无印终于还是问出口:“你身上的伤是……?”
越青极不愿意提这件事:“我还有事,先回人间了。”
蓝无印见此情形,赶紧追了上去,伸开双臂,拦住她去路:“你告诉我,是不是大殿下伤你?”
越青突然就吐了一口血,蓝无印一把将她抱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
越青摇头:“不是他,不是他,但我也不想再提这件事。”
蓝无印深情地望着她:“青青,你相信我,无论你受过多少苦,我都会给你讨回来。哪怕他是上古神尊,我也不怕。我怕的是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你可知道,在人间我在家族所有人面前承认你是我的妻子,不是为了救你,是我的真心话,是我的承诺。越青,无论你怎样对我,在我心里,你终究是那个唯一,我不会轻言放弃的。”
越青推开他,怒道:“蓝无印,你放肆,我乃上神,你一个小小神阶,好生无礼。”
“青青,我……”
“你照顾好凤凰,他日重振羽族,还要靠她。”
说罢越青就飞身离开了花界。可是有些事情,不提就能没发生吗?她反正也是一副要死的样子,为什么还会觉得这么难过?行到半空中,她只觉得心痛难忍,继而吐血不止,然后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