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破绽
祠堂废墟的晨雾里漂浮着细碎的灵气碎屑，凌尘靠在断壁旁擦拭染血的指节，指尖金纹如活物般吞吐着残余的煞气。叶灵萱蹲在三步外分拣药材，玉簪上的流苏随动作轻晃，扫过她膝头染尘的裙裾。
"伤口疼吗？"她忽然开口，声音比昨夜围杀时镇定许多，"你后背的魔纹...好像更深了。"
凌尘闻言顿了顿，指尖抚过后颈凸起的纹路。那是昨夜吞噬颜正风灵气时突然浮现的暗紫色纹路，此刻正沿着肩井穴向心口蔓延，触感像灼烧后的结痂。他扯下一块破布裹住肩膀，冷笑："比起颜正风的煞气化形，这点瑕疵算什么？"
叶灵萱将止血散推到他脚边，目光掠过他掌心未完全炼化的剑意碎片："你说他修炼的是《血煞经》第三层？可玄清宗典籍里..."
"典籍？"凌尘突然捏碎一块碎石，石屑在金纹中化作齑粉，"玄清宗连测灵玉简都能造假，何况一本破功法？"他屈指一弹，掌心跃起一缕幽蓝剑气，正是从颜正风剑意中剥离出的煞气。
叶灵萱瞳孔骤缩——那缕剑气竟与三日前黑市所见的血魂宗功法气息相似。凌尘凝视着剑气中翻涌的血丝，忽然想起母亲碎帕上的云纹在煞气中若隐若现的模样。丹田深处，阴阳鱼气旋悄然转动，将煞气切割成无数光点。
"看这里。"他突然抓住叶灵萱的手腕，将她拽到残碑前。石面上隐约映出两人倒影，凌尘后背的魔纹与碑上巫族符文诡异地重合。叶灵萱惊觉他掌心温度异于常人，既有灵气的灼热，又有煞气的阴寒，两种力量在他血管里激烈碰撞却又维持着微妙平衡。
"《引灵决》循灵根，《血煞经》夺灵气，"凌尘松开手，指尖在空气中勾勒出两团气旋，一黄一红相互缠绕，"但颜正风的剑气里，既有掠夺的暴戾，又有疏导的痕迹。"红色气旋突然分裂出无数触须，刺入黄色气旋核心，"这说明他在强行融合两种功法。"
叶灵萱倒吸一口凉气："双经合修？可典籍说这会导致灵气暴走！"
"所以他需要活祭精血稳定经脉。"凌尘踢开脚边半块道袍碎片，布料下露出一枚刻着血纹的玉简——正是昨夜从颜正风袖口扯落的《血煞经》残页。玉简边缘染着新鲜血迹，与他掌心的金纹接触时，竟发出如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远处传来叶家弟子的脚步声，叶灵萱慌忙将玉简收入空间手镯，却见凌尘忽然皱眉按住右肩。那里的魔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原本淡薄的紫色纹路此刻如蚯蚓般凸起，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别动。"她本能地伸手按住他肩膀，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下跳动的异常灵气，"这是...煞气反噬？"
凌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腹擦过她虎口处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他忽然想起坊市遇袭时，她挥剑的姿势竟与母亲旧照里的剑招有七分相似。丹田气旋猛地加速，魔纹处的刺痛突然化作清凉，如冰雪融于沸汤。
"不是反噬。"他松开手，看着魔纹渐渐退成淡紫色，"是模拟。"指尖轻弹，一缕颜正风的煞气竟在他掌心凝成剑形，却又被金纹迅速绞碎成光点，"我能复制他的煞气属性，就像...就像用《引灵决》模拟火球术。"
叶灵萱瞳孔地震，忽然想起叶家禁术录里的一段记载："吞噬之体，可纳万法为己用..."她慌忙掩住口，却见凌尘挑眉看过来，眼神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禁术？"他忽然逼近，鼻尖几乎触到她颤抖的睫毛，"叶家还有多少秘密？你父亲知道你私藏禁术录吗？"
少女的耳尖瞬间通红，却梗着脖子直视他："你母亲的碎帕上为什么会有凌天阁的云纹？鎏金阁那个老者又为什么认得你？"话音未落，她便后悔了——凌尘的眼神骤然变冷，如腊月冰河覆上坚冰。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唯有废墟深处的灵气碎屑仍在簌簌飘落。凌尘转身捡起颜正风的玉牌残片，金属表面的血纹突然与他右肩魔纹产生共鸣，浮现出一段模糊的符文。叶灵萱看见他握碎残片时指节发白，却听见他用极轻的声音说：
"凌天阁...被玄清宗灭门了。"
这句话如重锤砸在少女心上。她想起昨夜在禁地石壁看见的"吞噬之道，需以身为器"，想起母亲临终前欲言又止的叮嘱，忽然伸手抓住凌尘染血的袖口："如果...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对抗整个正道，我..."
"嘘——"凌尘突然按住她的嘴，金纹如蛛网般爬上地面。三里外的竹林里，传来衣袂破风的声响，夹杂着熟悉的鎏金铃铛轻响。他眼神一凛，右肩魔纹再次浮现，却比先前更加凝练，竟在皮肤表面形成一枚狰狞的鳞片。
"是叶家三长老。"叶灵萱低声道，指尖悄悄扣住空间手镯的传送符，"他腰间的铃铛...那天在坊市跟踪你的人就是他！"
凌尘冷笑，任由魔纹爬至咽喉，却在即将失控的瞬间，丹田气旋突然分出一缕灵气，如缰绳般勒住暴走的煞气。他看着自己掌心同时跳动的金纹与魔纹，忽然想起城隍庙神像下的"夺灵"二字，想起母亲绣品上的"吞噬者，天道敌"。
"让他过来。"他松开叶灵萱，指尖凝聚出一枚半金半紫的灵刃，"正好试试，我的新破绽。"
晨雾中，叶家三长老的身影逐渐清晰，腰间铃铛却不再作响。他看见废墟中站立的少年，看见他肩头翻涌的魔纹与掌心跳动的双色灵刃，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雪夜，玄清宗祖师殿里被焚毁的凌天阁典籍——那上面画着的吞噬之体，正与眼前之人一模一样。
"你...你是凌天阁余孽！"三长老的声音带着颤抖，铃铛坠地发出刺耳的尖鸣，"玄清宗早该斩草除根！"
凌尘抬手掷出灵刃，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精准削断其发髻。紫色魔纹顺着灵刃蔓延，在三长老鬓角烙下一枚细小的鳞片："回去告诉颜正风，"他舔去指尖血迹，金纹与魔纹在嘴角交织成诡异的微笑，"下一次，我会让他亲眼看见，什么叫真正的《血煞经》。"
叶灵萱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看见他右肩魔纹随步伐明灭，忽然想起玉簪空间里的叶家初代手札。那上面除了吞噬之体的记载，还有一句被虫蛀的残句："当金纹与魔纹共舞之时，便是天道...")
风卷起废墟中的玉简残页，凌尘衣摆上的云纹刺绣与叶灵萱袖口的叶家纹章偶然重叠。远处的乱葬岗传来低沉的脉动，仿佛某个沉睡的远古存在，正在因吞噬之力的觉醒而缓缓睁眼。而这一切，不过是揭露正道伪善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