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玉堂锦 >  第一章,青梅竹马

六月的黄昏,太阳即将落山,在天边染出绚烂的霞光。

小小的村落背靠青山,村前有一条安静的小河缓缓流淌,风景十分秀丽。

远远的跑来几个顽童,嘴里唱着不知名的歌谣。近了才听到他们唱的是“小黄花,地里凉,两岁没了爹,三岁没了娘。”

“行了,狗剩你们别唱了。”为首的男孩幸灾乐祸的吸了吸鼻涕。

“她哪里是死了爹娘,她压根就没有爹娘。”孩子们嘻嘻哈哈的打闹着。

田埂边上有些荒地,被村民们打理出来种一些应时的蔬果。此时就有个小女孩蹲在地里,专心的挖土豆。

哪怕听到了顽童们的歌声,小女孩依旧没有抬头,仿佛对这些话已经习以为常。

旁边有农人扛着锄头经过:“二蛋,你们在那干嘛呢?你娘找你。”

“我娘找我,我先回家了。”为首的小男孩跑了,剩下的孩子们也笑嘻嘻的散了。

孩子们都跑光了,女孩才慢慢的站起身来,清丽的小脸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泪珠,她先是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又拍了拍身上的土,这才提起地上的小竹筐,一路往村东头去了。

村东头有颗不知年岁的大槐树,树下是个简简单单的农家小院。

木篱为门,茅草做顶。

挎着篮子推开修剪整齐的篱笆,小院里也是干干净净。

屋檐下整整齐齐的码着劈好的柴火,院子一角甚至还圈养了两只芦花鸡,正咕咕的叫着。

把篮子里的土豆放下,女孩转身从屋檐下抱了一堆柴火进了厨房。

明明还是个小姑娘,本应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年龄,做起家事已经很老练了。

炊烟袅袅升起,从外面进来一中一少两人。

打头的中年男人穿一身藏蓝布衣,脚上黑色的千层底布鞋针脚细密,腰上挎一把农人常用的大刀,手里提着两只山鸡。

少年一身粗布麻衣洗的发了白,容颜俊朗,手里提着一只兔子。

“哇,好可爱的兔子。”女孩听见脚步出门,先被少年手里的兔子吸引了视线。

小心翼翼的从少年手中接过兔子,雪白的兔子在她的怀里仿佛找到了安全感,趴着一动不动。

“伯伯,霍哥哥。这兔子这么可爱,我们养着,不杀它好不好?”爱怜的抚了抚兔子背上的毛,女孩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

“这兔子本就是阿云捉来给你的,他说你一定会喜欢。”中年男人一脸宠溺的笑。

“哇,谢谢霍哥哥。”

少年抿了抿唇,耳后悄悄漫起红霞。

“你喜欢就好。”

“行了都别站着,囡囡你和阿云说话,我去把山鸡处理了,晚上咱们吃烤鸡肉。”

“石伯,下次我再陪您吃吧,出来两天了,我想先回去看看我娘。”

“行,那阿云,石伯就不留你了。你是该回去好好陪陪你娘。囡囡,进去看伯伯杀鸡了。”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携女孩进了厨房。

少年道了别,转身出了门。

村子很小,不过几十户人家。依山傍水,倒也显得清雅。

正是日落时分,家家户户都在做饭,从屋顶升起袅袅的炊烟,颇有几分安逸。

刚走到自家门口,尚未伸手推门就听见屋内传来一串急促的咳嗽。

急忙奔进去,炕上妇人捂着帕子咳得正凶。

“娘,怎么又咳了?上次从叶大夫那里抓的药还有吗?我再去帮您煎一碗。”一边帮妇人顺气,少年焦急的问。

过得片刻,妇人方捂着胸口缓缓的舒了口气。

轻轻的拍了拍炕沿“你坐吧,娘有话说。”

虽然岁月老了美人,在她的眼角也爬上了细细的纹路,但仍不难看出年轻时的风貌。

少年静静的坐在妇人身旁。

“娘的病怕是好不了啦,你爹也不知何日方归?日后,若是日后娘不在了,你便去青州吧。”

“娘亲何出此话,孩儿每天都跟石伯去打猎换钱,这样我们就能继续抓药了,娘的病也就好了。”少年努力的安慰着妇人。

“阿云,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娘的身子娘自己有数。”妇人幽幽的叹了口气,眼里流露出些许怀念。

“当年在青州,娘还没出阁的时候,不说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我还有一个弟弟,他最是淘气不过。你外祖严厉,却对娘十分疼爱。三月三春日宴,我们去城外踏青,就遇到了你父亲。那时他还是一个秀才。”忆及当年事,妇人仍是红了脸颊。

“你外祖母万般不允,说是门不当户不对。日后我嫁进来定是要吃苦的。那时年少,哪会考虑那么多。后来我们成亲,害得她老人家大发雷霆,终归是不孝极了。”妇人唏嘘着摇了摇头,伸手从褥子底下拿出了一方帕子,一层层打开,是一只通透的白玉手镯。

“这只镯子是你外祖母给娘的,你带着它,你外祖母见了镯子,阿云,他们会对你好的。”言至此,妇人再也忍不住,言语呜咽。

“娘,我不要去外祖家,我要娘好好的。”听母亲这么讲,少年满脸的泪。

“阿云,听娘说。”妇人强撑着支起半边身子,帮少年拭泪。

“青州城西绿柳巷,门口有两坐石狮子的,便是季府。你可记下了?”

看到妇人郑重的脸,少年点了点头。

“孩儿记下了。”

“记下了就好,娘累了,想歇会儿,阿云做饭吧。”妇人闭了闭眼睛。

服侍着母亲躺下,又认认真真的塞好被角,他才放轻了脚步,转身出门。

当厨房里弥漫着饭香的时候,少年转身从老旧的壁橱里拿出碗来盛好了饭。一碗放在灶台上,端着另一碗进去给母亲。

“吃饭了娘。”伸手掀开打满了补丁的帘子,进了内屋。

妇人静静的躺在炕上,手里还握着那只玉镯。对于少年的叫声充耳不闻。

“娘?”又轻轻喊了一声,妇人还是没有反应。

把手里的碗放在炕头的柜子上,少年伸手去推母亲。

一触之下,只觉手下母亲的身体不复往日温暖,他转身急奔出门去,此时天色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