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知姝另一只手还捏张符纸,她缓缓出口:“我做好后事准备了。”
方宇镜听了这话,也顾不上再多说什么,赶忙将师弟师妹们护在身后,生怕楠知姝又不打招呼,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来:“……”
就算楠知姝做好万全准备,她也不可能保护宋笋他们,比自己保护的好,也对,不是她的师弟师妹,她怎么可能会心疼。
宋笋三人见师姐处处小心,也纷纷警惕起来,做好不拖后腿的准备。
在法力凝结的罩子里,苏冶莲痛苦挣扎因为绫罗绸带的束缚,她整体的挣扎有些滑稽,而那群乱窜的恶灵,不断地撞击着罩子,发出阴暗的嘶叫声。
这些恶灵有刚出生时啼哭的女婴、有刚会走路时牙牙学语的幼女、有豆蔻年华少年时期的女孩、有穿着婚服黯然失色的女子、有婚后勤劳麻木的女人、有迟暮之年孤苦无依的女人、有……
李祈观察后道:“怎么都是女子。”
其他人也观察到,有些凡间阅历的修士都能明白,方宇镜心中不由得揪心,她还未修仙时,在行走世间几十余年这样的情景见过不知多少。
苏冶莲又笑又哭疯疯癫癫:“就是啊——怎么都是女子呢……啊哈哈哈——为什么我们要是女子呢?”
那笑声中透着无尽的悲凉与怨愤,在这略显阴森的氛围里回荡,让人听了心里直发毛。
井珠怡看着眼前这混乱又凄惨的场景,缓缓开口解释道:“她们……都是在这个湖里溺死的人,直到苏冶莲被人溺死在水里,幻化成恶灵报复完苏家庄的人,壮大实力后,被魔修教唆炼制血莲器皿……”
苏冶莲虽然一直在笑,但是声音越来越凄凉,像是九幽地狱的恶鬼在哭嚎一般……也对,她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宋笋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有些难受,她想找师姐诉说这种感觉,却看到师姐双目湿润,眼中满是对这些悲惨之人的怜悯与痛心。
井珠怡双手结印施法,以苏冶莲为中心,升起一座暖色莲蓬,莲蓬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断地长出新的花瓣,并且一点点地壮大,逐渐将苏冶莲以及那些四处乱窜、张牙舞爪的恶灵们都包裹在其中。
那些弱小的婴孩恶灵很快就被消散,苏冶莲即使自身难保也大吼:“小孩快到姐身体来……啊啊啊——”
可,在金色莲蓬中,不过是徒劳无功。
方宇镜转转酸涩的眼珠,早点超生对于苏冶莲而言算是好的。
“啊啊——”是张府的人还有秀才的父母,他们也在痛苦挣扎,花开了,血色莲花瞬间绽放,在绽放的这一刻他们混沌的神情恍惚清醒,狰狞的嘴脸痛苦尖叫。
张员外看到方宇镜,立刻大喊:“道长道长快救救我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救救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我有的是钱,你不就是为了钱来的吗?我有的是钱……啊啊啊——”
混乱之中,他的声音十分粗噶刺耳。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人都有些神志跟着张员外一起求他们,救自己。
李祈见到他们恳请的祈求,焦灼的想该怎么样才能救他们,他问昊崖,昊崖不懂,问阵法师,阵法师也无能为力的摇摇头,他看向方宇镜,希望方宇镜能给他一个答复。
方宇镜是个聪明人,她知道为什么李祈会带有恳请的眼神看自己,可是她不会治愈术,直接道:“我是剑修。”
她明白李祈想找个人作为自己的台阶,慷他人之慨,而且就算她能救他们,她也只会救碧玉姑娘,又何况她无能为力。
李祈用尽全力施展治愈术,将他们包含在一起,想要救他们,毕竟他们是人,不是邪祟,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人”被邪祟害死。
“嘭——”张员外太阳穴地方的雪莲花完全盛开,他浑身经脉爆裂血溅射,原本完整的身躯瞬间变得血肉模糊,模糊的血肉中钻出花的绛红色根系,根系不断扭动伸张,像腐烂生蛆的尸体一样。
李祈的治愈术对于他们没有丝毫用处,他的法力都耗尽了,居然连有点延缓都没有做到:“……”
“啊——不要,我不想变成这样,我不要死……啊——”混乱不堪,他们挤来挤去,弱小的孩子,有的被挤的颈椎断开直接死过去。
“师姐碧玉妹妹怎么办?”宋笋担心的望向碧玉,小姑娘年纪小,担心她被挤死,不料楠知姝直接捏着碧玉肩膀将她提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方宇镜听到动静,见楠知姝直接从她设下的捆邪术中抽人出来,又气又不可思议,“你怎么做的?居然没有被法术伤到。”
自己精心设下的捆邪术可不是什么摆设,威力不小,寻常人别说从里面抽人出来了,哪怕只是靠近一点,都极有可能受到不小的伤害。可楠知姝呢,竟然就这么毫无阻碍地从里面把人给拽出来了,还一副安然无恙的样子。
楠知姝闻言,稳稳立起碧玉道:“可能我的修为比方姑娘高,所以方姑娘的法术才不会伤到我。”
她娓娓道来的模样,仿佛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呵,不愧是穹顶之巅的符修……”方宇镜抱胸极力扼制住翻白眼,冷冷道,“你们穹顶之巅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个慷他人之慨,一个得寸进尺,一个自大骄傲。
她看不出楠知姝的修为,可那种凉薄的气息却是实实在在地萦绕在楠知姝的周身,但是是这一般只在冰诀大成的剑修身上才有。
二人对视上,方宇镜目视这双冰面杏目,只觉得是毫无生机的冰面下暗藏着……阴郁,特别是她的左瞳,有丝诡异……这个符修真不简单。
“唔……啊——好疼。”碧玉小姑娘醒了,“道长姐姐我……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疼。”
脖子上的莲花渐渐绽放,随之而来的是全身经脉断裂的疼痛。
“道长姐姐也救救我,也救救我吧,我和碧玉一起的。”
“唔……翡翠姐姐……我爹娘呢?你不是说我爹娘要赎我回家吗?”碧玉听见翡翠的声音立刻跑去问她,“翡翠姐姐我爹娘呢?爹娘你们在哪里?”
“……”
方宇镜和宋笋好像明白,为什么碧玉会变成这个样子,今天早上她们去湖边察看邪祟,这个叫翡翠的居然来客栈把碧玉骗回张府。
“师姐怪不得碧玉妹妹也会是这个样子。”宋笋想要上前去拉碧玉,却被方宇镜拦住。
“怎么了师姐?”
“既然没有办法救她,那我们只能选择不介入。”
她又何尝不想救下碧玉呢,可现实却如此残酷,实在是无能为力,介入其中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师姐……可是碧玉妹妹她只想回家……”
方宇镜轻轻叹气道:“造化弄人……”
“可惜了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楠知姝嘴上说着怜悯的惋惜之语,却很快被抹凉薄掩盖,声音也是淡淡的,就好似只是出于礼貌,例行公事般。
井珠怡双手合十口中慈悲念出梵语经文:“……”
慈悲的梵语经文缓缓流淌而出,仿佛想用这神圣的语言为这悲惨的一切做些超度,为那些受苦的灵魂寻得一丝慰藉。
方宇镜挑眉,大宗门就是不一样,阵法师都要会说外语,不禁感叹:“穹顶之巅的阵法师还要会梵语?”
楠知姝道:“阵法师的先师傅是一百年前的兰竺国国师。”
兰竺国说的就是梵语。
方宇镜点头,时间对的上,一百年前她刚修仙,那个时候听说兰竺国神秘消失,只有一个人幸免,就是在天下第二宗门——六善门做客的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