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第三次检查手机电量时，数字已经变成了刺眼的红色5%。他叹了口气，把充电线又往插座里怼了怼，仿佛这样能让充电速度加快似的。成都的这家民宿装修风格很文艺，插座却少得可怜，唯一能用的还被他的笔记本电脑占着。
"早知道就该带个插线板。"周明嘟囔着，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几下，找到了最近的共享充电宝租借点。十分钟后，他拿着一个绿色充电宝回到房间，看着手机电量缓慢爬升到两位数，这才松了口气。
三天后，周明收拾行李准备离开成都时，才发现那个该死的充电宝还在背包侧袋里。租借系统显示已经超时48小时，费用累计到了四十多块。
"操！"周明骂了一声，赶紧打开APP查找归还点。最近的居然在两条街外的一个商场里。他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半，应该还来得及。
成都夏末的夜晚闷热潮湿，周明拖着行李箱走了十分钟就出了一身汗。导航显示的目的地是一家叫"鑫源广场"的商场，但走近了才发现，商场正在装修，正门被围挡遮得严严实实，只剩侧边一个小门开着。
周明犹豫了一下，探头往里看。里面灯光昏暗，只有几处应急照明亮着，空气中弥漫着粉尘和油漆的味道。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入口处的折叠椅上玩手机。
"您好，请问这里面有怪兽充电的归还点吗？"周明问道。
保安头也不抬地指了指楼上："三楼，左转到底。"
"商场还在营业？"周明看着空荡荡的大厅，有些怀疑。
"就几家店还开着，装修期间。"保安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张疲惫的脸，"你要还就快点，九点半关门。"
周明道了谢，拖着行李箱走向电梯。行李箱轮子在未完工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噪音，在空旷的商场里回荡。电梯是老式的，按钮已经磨损得看不清数字，周明按下上行键，等了将近一分钟，电梯才慢悠悠地降下来。
电梯门打开时发出"吱呀"一声，像是很久没上油的合页。里面灯光忽明忽暗，周明走进去，按下3楼按钮。电梯上升的过程异常缓慢，伴随着令人不安的金属摩擦声。
三楼比一楼更暗，只有远处一家手机维修店还亮着灯。周明按照保安说的左转到底，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怪兽充电的柜机。他把充电宝塞进卡槽，听到"滴"的一声，APP显示归还成功，这才松了口气。
转身准备离开时，周明突然注意到这条走廊尽头有一面镜子。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身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不知为何，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加快了脚步往回走。
电梯还停在三楼，周明走进去，按下1楼按钮。电梯开始下降，却在经过2楼时突然剧烈震动了一下，然后继续向下。周明皱起眉头，看着楼层显示器——数字从1变成了B1，然后是B2。
"什么鬼？"周明用力按了几下1楼按钮，但电梯已经停在了B2，门缓缓打开。
门外是一片漆黑。
不是普通的黑暗，而是那种浓稠的、几乎有实质的黑暗，仿佛连电梯里的光都被吞噬了。周明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来，他疯狂地按着关门键，但电梯门就那么敞开着，纹丝不动。
"喂！有人吗？"周明喊道，声音在空旷的黑暗中回荡，没有回应。
他掏出手机，发现没有信号，电量也只剩8%。电梯里的紧急呼叫按钮是他唯一的希望。按下按钮后，一个沙哑的男声从扬声器里传来："什么事？"
"我被困在电梯里了，门开在B2，关不上！"周明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B2？"对方停顿了一下，"我们商场没有B2。"
周明感到一阵眩晕："不可能！我就在B2，门开着，外面全是黑的！"
"你等一下，我派人过来。"对方说完就切断了通讯。
周明紧贴着电梯后壁，眼睛死死盯着门外那片黑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忽然，他听到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有人推开了一扇铁门。
"有人吗？"周明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黑暗中传来缓慢的脚步声，拖沓而沉重。周明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他死死抓住电梯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在电梯光线勉强照到的边缘，出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那是一个老太太，弓着背，头发稀疏花白，穿着一件褪色的蓝色工作服。她的脸隐藏在阴影中，只能看到干枯如树枝的双手。
"阿...阿姨？"周明结结巴巴地叫道，声音在空荡的地下空间中回荡。
老太太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黑暗中，周明只能看到一双浑浊的眼睛反射着电梯里的微光。她张开嘴，发出一种奇怪的、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你...不该...在这里..."
周明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亮。
"有人吗？电梯故障的？"一个年轻的声音喊道。
老太太的身影突然向后退去，消失在黑暗中。周明几乎要哭出来："这里！我在这里！"
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年轻人跑过来，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他们看起来二十出头，脸上带着困惑和警惕。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高个保安问道，"这是仓库区，不对外开放的。"
"电梯自己下来的！"周明几乎是跳出了电梯，"门开了就不关，外面黑得吓人，还有个老太太..."
两个保安对视一眼，矮个的那个脸色突然变了："老太太？"
"对，穿蓝色衣服，弓着背..."周明描述着，突然注意到两个保安的表情变得异常紧张。
高个保安清了清嗓子："先上去再说吧，这里空气不好。"
他们带着周明走楼梯上了一楼。明亮的灯光下，周明才发现自己浑身是汗，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你们商场有B2？"周明问道。
"没有，"高个保安摇头，"只有B1是停车场和设备层。"
"那我刚才在哪？"
矮个保安犹豫了一下："可能是电梯故障，停在了设备层和B1之间的维修通道。那里平时是锁着的。"
"那个老太太呢？"
这次两个人都沉默了。最后高个保安说："可能是值夜班的清洁工。你受了惊吓，先休息一下吧。"
周明想追问，但看到两人明显不想多谈的表情，只好作罢。他拖着行李箱离开商场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矮个保安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目送他离开。
回到民宿，周明洗了个热水澡，却怎么也洗不掉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躺在床上，他鬼使神差地搜索了"鑫源广场 灵异事件"。
搜索结果让他浑身发冷——二十年前，鑫源广场的前身是一家老百货公司，在一场电路短路引发的火灾中，一位值夜班的老清洁工没能逃出来。报道配图中，那位老人的照片虽然模糊，但依然能看出她佝偻的背影和稀疏的白发...
周明猛地关上电脑，房间里的温度似乎瞬间降到了冰点。他清楚地记得，电梯里的老太太穿的蓝色工作服上，有一个模糊的、被洗得褪色的百货公司标志。
窗外，成都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周明惨白的脸。他意识到，在那个不存在的B2，他看到的不是活人——而是一个困在火灾中二十年的亡魂，至今仍在那个黑暗的空间里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