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元公主手持长剑,在这雪夜中随风起舞。
衣袂飘飘,翩若惊鸿,她的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柔和光辉。
世间歌舞无数,都不如此刻的惊鸿一舞来得惊艳动人。
今夜无月,却好似明月就在眼前。
娄嘉敏平日学习舞蹈音律,却从不在人前展示,她素来讨厌献艺讨好一事。
因此,萧凛也是第一次见她跳舞的样子。
萧凛刚开始还关心她冷不冷,但随着窈窕的身姿在雪中轻舞,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目光随之而动,这支舞将力量与柔软结合在一起,出剑时势如破竹,收剑时如游龙归海,剑尖轻点地面,激起一圈圈细腻的雪花涟漪。剑光与雪影交织,让人分不清是剑在舞动,还是雪在飞扬。
虽为舞,却让人感觉到一股不容小觑的凛冽剑气。
随着敏敏的下腰,长剑在雪地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形,一舞终止,雪落无声,耳边却似回荡着金戈铁马。
娄嘉敏扔了长剑起身,走到萧凛面前。
“怎么样?我练了好久的。”
她对自己很有自信,不是足够好,不可能拿出来。
萧凛没去捡雪地上的斗篷,而是脱下自己的外氅披在敏敏身上,用目光细细描画其眉眼。
“很美。”
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忘记,有人在雪夜里送了他一支独舞,是天下最美,无可比拟。
萧凛贴着敏敏额头,轻声道,“谢谢,我很喜欢。”
娄嘉敏便露出笑意,“不客气,谁让我最喜欢你呢。”
萧凛心脏紧缩,虽然他听过很多次小丫头这样说的话了,但是不可避免的感到心动。
娄嘉敏今日特地来送贺礼的,眼下天已经黑了。
“我走了。”娄嘉敏不放心的提醒,“赐婚圣旨已经下了,你要快点准备好娶我。”
萧凛柔声道:“忘了什么都不会忘记这件事的。”
娄嘉敏这才乘着雪色回宫。
小殿下走了,府内却无事发生,打赌的那群人什么热闹都没看到,第二日还被世子罚去扫雪,一个个和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萎靡。
这便是赌徒的下场了。
萧凛的及冠礼后,盛京大雪一直未停下。
大雪连绵多日,到了第四日中午才渐渐转小,天却还阴沉沉的黑着。
觉得情况不好,大雪第二日,六部的几位尚书和主事的内阁大臣便进宫同陛下商量对策。
大内长长的宫道里,不停的有宫女太监在扫雪。
棉衣下是冻得发红的手指。
宫人内侍有统一发放的棉衣,尚且如此艰苦,民间贫苦者,冻死者不计其数。
各州的奏书来得晚些,但这么大的雪,京郊的许多房屋都已经被风雪摧毁,城中老屋倒塌不少。
北方二十几个州郡,比盛京雪大之处大有地在。
赈灾措施一系列的颁布下去,连齐王都领了差事,忙得见不着人。
娄嘉敏在宫内也听说了民间雪灾。
皇后娘娘带头节省开支,捐赠善款救济灾民。
与此同时,之前在大周售卖较好的月纨成了滞销之物,月纨布料轻薄、造价昂贵,此前有皇后娘娘等贵妇带头追捧,将其捧出天价。
现在宫中节省开销,皇后娘娘下旨,不许宫妃用月纨制衣。
商户手中积攒大批月纨,一时间只能贱卖。
因为大雪滞留在盛京的外邦商人才是急得团团转,京城商户最多停止收购月纨,即便是有损失也是有数的。
但是他们已经命人在大月氏大肆抢购月纨,消息传回去要几个月时间,这其中的损失难以估量。
更惨的是大月氏国内百姓,纷纷弃田养蚕,原想着有了钱再去别国买粮食,现在成本投入进去,却断了销路,恐怕要闹饥荒。
这件事情肃王去办的,对方倒是细心,一直没忘记还有大月氏这个仇人,如今趁着雪灾收尾,合情合理。
娄嘉敏最近一直躲在宫内,直到今日雪渐渐停了,她才请求出宫施粥。
皇帝赐婚后,来她这里打听消息的人太多了,娄嘉敏索幸全都不见,有问题就去找陛下好了。
她出去施粥,太后和皇帝自然不会阻拦。
施粥一事,一般在府前搭建粥棚,小姐站旁边做做样子便可以,其他的自有下人去做。
再有心些,去受灾的地方施粥,再赠些御寒之物,便算是顶善的人家了。
事情虽然容易,但是却能赚得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太后叮嘱敏敏:“带着侍卫守在粥棚前,千万别和那些灾民近距离接触,你还小,不懂人心险恶。”
娄嘉敏:“皇祖母,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她并非无知小儿,知道人性有善有恶,不确定旁人心思前,自然要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
太后千叮咛万嘱咐,临走前又让嬷嬷取了自己的缂丝孔雀羽斗篷,给敏敏披在身上,“出去站一会儿就行了,早日回来,或是去你母亲那里歇息都行,但是要差人回宫给祖母报个信。”
娄嘉敏都一一应了。
出宫后,娄嘉敏让素锦和灵羽带人去受灾最严重的南城施粥,自己则是去了金玉楼。
李戎已经在等候她了。
“这天气变化无常,之前还说是个暖冬,谁曾想是个灾年。”
但是对商人来说,这是获利的最好时机,虽然有些不道德,但李戎还是难掩激动。
“之前除了棉花,还囤积了很多木炭,这下子好了,不仅能一下子都卖出去,还大有的赚。”
娄嘉敏很淡定,“把制成的棉衣给我留出十万件,剩下的你拿去卖。”
李戎:“留这么多做什么?真的给你大哥啊,他吃军饷的,朝廷难道还能克扣军需不成?”
娄嘉敏摇头,也不解释,只道,“我有用。”
李戎便不问了,又匆匆离开。
城南是底层百姓居所,又混杂着三教九流各界人士,这里的房屋本来就破旧,大雪一来,成片的房屋成了废墟。
娄嘉敏来这里的时候,还能听到孩童饥饿的哭声。
来此施粥的人不少,几家粥棚远远隔开,互不干扰。
令人发笑的是,施粥的人家过多,竟然攀比起碗中米粥的浓度来。
米粥粘稠获得赞誉,米粥稍稀则受到嘲笑,粥棚前排队的灾民也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