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耳朵也红啦！"何温暖踮着脚尖，小手指戳着林小玉发烫的耳垂。穿碎花布衫的妇人正踩着缝纫机补衣裳，针脚在机轮声里乱得像蚯蚓爬。
"林嫂子别忙活，我带了现成的。"他掀开砂锅盖，奶白色的汤汁咕嘟冒泡，豆腐块像云朵般浮沉。何温暖抽着鼻子直跺脚："何大哥偏心！上回给柱子哥开小灶是红烧肉，这回又是鱼汤！"
"雨泽兄弟，"林小玉咬着嘴唇，指尖还沾着缝纫机油渍，"我……我听说轧钢厂食堂要招临时工，你要不要试试？"她从围裙兜里掏出张泛黄的纸，"这是我家那口子留下的介绍信，或许能顶用。"
老王头转身要跑，却被何雨泽伸腿绊了个趔趄。民兵扑上去按住他，布包袱散开，花花绿绿的票证撒了满街。秦淮茹突然尖叫："这肉票上有我家钢印！"
人群炸开了锅，许大茂趁机踹了老王头一脚："让你偷我家自行车轱辘！"刘海中媳妇扑在票证堆里又哭又笑，何雨泽却盯着老王头手腕——那根红绳不见了。
"何大哥！"何雨水蹦跳着跑来，辫梢的蝴蝶结一颤一颤，"柱子哥让我告诉你，马华说食堂后厨缺个切墩的！"
何雨泽还没答话，秦淮茹突然插嘴："雨泽兄弟，我表妹冉秋叶在师范学校当老师，她那儿……"话没说完，易中海背着手踱过来："雨泽啊，一大爷给你寻了个好差事，街道办食堂缺个掌勺的……"
"何大哥……"她攥紧镯子，指甲陷进肉里，"如果当初……"
"哥！鸡蛋要糊啦！"何雨水踮着脚扒着灶台，鼻尖沾着面粉像只小花猫。何雨泽笑着往她嘴里塞了块刚炸好的藕合，酥脆声引得窗外麻雀扑棱棱飞走。
"雨泽啊，这油星子溅得满院子都是……"阎埠贵抻着脖子往里瞅，镜片反着油光，"你们年轻人不懂过日子，这油盐酱醋哪样不要票证？"
何雨泽手腕一抖，锅里的糖醋排骨顿时裹上晶亮酱汁："三大爷说得是，要不您把上个月借的二两豆油先还了？"
围观人群里响起窃笑。阎埠贵扶了扶眼镜："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四合院讲究互助……"
"互助？"易中海背着手踱进来，拐杖头敲得青砖当当响，"老阎你上个月截留厂里发的救济粮，这事可还没交代清楚呢。"
人群哗然。秦淮茹抱着槐花从后头挤进来，发梢还沾着草屑："三大爷，我家棒梗都三天没见荤腥了……"
"秦姐这话新鲜。"何雨泽将排骨盛进粗瓷海碗，"前儿您从轧钢厂食堂顺的肉包子，可还热乎着吧？"
秦淮茹脸色煞白，易中海的拐杖重重杵地："够了！何雨泽你少血口喷人！"
"一大爷别动气。"何雨泽擦着手笑，"要不您闻闻，我这灶台上可有肉包子味？"
"您说互助？"他转向阎埠贵，"去年三大娘生病，您让全院凑钱买药，结果钱都填了您家老二的彩礼窟窿。这会儿倒说起互助了？"
阎埠贵脑门沁出汗珠："你、你胡说！"
"我胡说？"何雨泽从灶台底下抽出张泛黄收据，"白纸黑字写着呢，您要现在对质？"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冉秋叶捧着教案挤进人群，马尾辫扫过何雨泽手背："大家冷静些，何同学说得对，有话……"
"冉老师！"秦淮茹突然拔高嗓门，"您是文化人评评理，何家顿顿大鱼大肉，我们这些街坊邻里连口汤都喝不上……"
"秦淮茹！"易中海厉声打断，"你男人瘫在床上，你倒有心思算计邻居？"
话音未落，后窗突然传来窸窣声。何雨泽抄起擀面杖猛地推开窗，正对上阎埠贵倒挂在墙头的身影。
"三大爷这姿势……"他晃了晃菜刀，"练杂技呢？"
阎埠贵"哎哟"一声摔进菜园子，眼镜片沾满泥巴："我、我路过！"
"路过需要扛着竹筐？"何雨泽用刀尖挑起筐里的稻草，"里面还藏着秤砣？"
易中海的咳嗽声在院门口响起："老阎！你又打什么歪主意？"
"我……"阎埠贵刚要辩解，何家灶房突然飘出香菇炖鸡的香气。他鼻子抽了抽，喉结上下滚动："雨泽啊，你这鸡……"
"三大爷要帮忙拔毛？"何雨泽把鸡往他怀里一塞，"正好缺个打下手的。"
阎埠贵捧着温热的母鸡傻了眼。何雨泽转身揭开锅盖，金黄鸡油在沸水中翻滚，香气勾得满院人睡不着觉。
"雨泽兄弟！"贾张氏拄着拐杖冲进来，"我家东旭……"
"贾家嫂子。"何雨泽盛了碗鸡汤递过去，"您闻闻，这鸡食里可掺了中药材？"
贾张氏端碗的手顿住。何雨泽慢悠悠道："三大爷方才还说，要举报我投机倒把呢。"
"他敢！"易中海拐杖敲得震天响，"老阎，你昨天才跟街道办举报老刘家养鸽子……"
"我那是……"阎埠贵正要反驳，何雨泽突然往鸡汤里撒了把枸杞。红艳艳的果子浮在油花上，像撒了把碎玛瑙。
"三大爷。"冉秋叶抱着教案站在月季花墙下，"您上周借我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夹着菜票呢。"
"就是没给您留鸡心？"何雨泽端着盘凉拌莴笋进来，"昨儿您扛走的竹筐里，可还挂着半拉鸡肝呢。"
阎埠贵筷子一抖，鸡胗"啪嗒"掉进酱汁里。易中海闷头扒饭，肩膀直抖。
"三大爷别见怪。"何雨泽把莴笋放在冉秋叶面前，"我哥就爱说笑。"何雨柱挠着后脑勺傻笑。
"谁说笑了？"何雨泽突然压低声音，"您家老二相亲，托我买的的确良衬衫……"
"吃饭吃饭！"阎埠贵猛地站起来，碗沿磕在牙上，疼得他直吸凉气。
冉秋叶抿嘴偷笑，鬓边碎发扫过耳垂。何雨泽瞥见她教案里夹着张电影票，日期正是明日。
"冉老师。"他突然开口，"听说《五朵金花》重映了？"
冉秋叶手一抖，钢笔在教案划出蓝道子。何雨泽变戏法似的掏出两张票："我托人买的，您要是不嫌弃……"
"何雨泽！"秦淮茹突然冲进来，发梢沾着鸡毛，"你三大爷把我家腌菜坛子搬走了！"
"秦姐这话新鲜。"何雨泽把票塞进冉秋叶手里，"三大爷刚还念叨，说您家棒梗偷了他晒的南瓜子。"
"你！"秦淮茹转身要扯阎埠贵，却踩到满地瓜子皮，"扑通"摔了个大马趴。
"解放哥，这是我娘新腌的芥菜疙瘩。"于莉把饭盒往台阶上一搁，指甲盖大小的油点子溅在阎解放刚擦亮的布鞋上，"听说你在街道办当上了临时工？我爹说……"
"于莉同志，"阎解放刀尖突然插进砖缝里，惊得树杈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咱们早掰扯明白了。你嫁到红星公社是喜事，我这种临时工配不上吃商品粮的。"
于莉眼睛直勾勾盯着馓子，喉头动了动。阎解放却抄起菜刀比划："何大哥您留着吃，我这磨刀呢。"刀背反射的光斑在于莉脸上晃悠，吓得她后退半步。
"解放哥你瞧你，咋还拿刀对着人。"于莉掏出新手帕擦眼角，"我娘说了，只要你把工作让给我弟，咱们还能……"
"于莉同志！"阎解放猛地站起来，菜刀在青砖上划出火星，"我阎解放是穷，但还没沦落到卖工作换媳妇！你弟那初中文凭能顶什么用？街道办招的是能写会算的！"
"我爹的钱是偷的！"何雨水抱着课本从外头冲进来，辫子上的红头绳翘得老高，"我哥在食堂当大师傅，月月往家交钱！于莉姐你要再敢说……"
"雨水！"何雨泽把小妹拉到身后，顺手塞了把馓子进她嘴里，"于莉同志，我妹说话直，但道理不差。你若真惦记旧情，就该知道阎家现在住的是公房，解放每月孝敬阎老师二十斤粮票。"
于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突然抓起饭盒砸向地面。咸菜汤汁溅了阎解放满裤腿，她却尖叫着跑远："你们等着！我让我男人来收拾你们！"
阎解放盯着裤腿上的污渍，突然嗤笑出声。何雨泽把菜刀递过去："后街王铁匠那儿能打磨，顺道把刃口开薄些。"
"解放哥算盘打得比三大爷还溜！"何雨水含着馓子含糊不清，"上回三大爷算水费，愣是少算了两分钱！"
"小丫头片子！"三大爷阎埠贵举着紫砂壶从月亮门转进来，"我那是让着你们！解放啊，你于莉妹子……"
何雨泽把锅盖盖严实，香气被锁在咕嘟咕嘟的沸腾声里。"二大爷这腊肠晒得不够火候，中间还夹着生肉呢。"他抄起筷子在刘海中面前晃了晃，"您要真疼雨水，就把去年借的十斤粮票还了？"
"你这孩子！"刘海中肥手拍在案板上，震得酱油瓶直晃，"我当年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爹跑路那会儿……"
"二大爷！"何雨柱拎着学徒围裙冲进来，油渍在围裙上画出山水画，"我哥现在是三级厨师，食堂主任见了都喊小何师傅！"
刘海中眼睛滴溜溜转，突然瞄见灶台上的铝制饭盒。"这不是公家的饭盒吗？雨泽你胆儿肥了啊，敢往家拿……"
"饭盒是食堂奖励我的。"何雨泽掀开锅盖，金黄的肉块裹着酱汁颤巍巍的，"上周我改良的职工餐谱，给厂里省了二十斤肉票。"
刘光天从刘海中身后探出头，鼻尖翕动："何大哥，您这手艺比国营饭店的大厨都强！要不我辞职跟您学艺……"
"刘光天！"刘海中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你可是要当八级工的人！跟个厨子混像什么话！"
刘海中脸涨成猪肝色，刘光天却盯着那碗汤泡饭直咽口水。何雨柱趁机补刀："二大爷，您家上个月借的煤球还没还呢！我哥这饭盒里可盛着厂里的秘密配方……"
"雨泽！"秦淮茹抱着贾梗突然出现在门口，发梢还沾着草屑，"我婆婆说你们何家发达了，让我来借点棒子面……"
秦淮茹接过面袋的手突然僵住。贾梗突然挣脱怀抱，小脏手直往砂锅伸："我要吃肉！我妈说你们家天天吃肉！"
"小兔崽子！"何雨柱一把揪住贾梗后领，"上回偷我家鸡蛋还没找你算账！"
场面正混乱时，冉秋叶抱着教案款款走来。她今天别着枚银杏叶胸针，金灿灿的晃人眼。"何师傅，"她声音像清泉淌过青石，"校长让我问问，下周教师聚餐能订您这儿的席面吗？"
刘海中突然变脸似的堆起笑："冉老师来啦！雨泽这孩子打小就聪明，您多提携……"
"二大妈，"何雨泽放下筷子，瓷碗在桌上磕出清脆声响，"您这银镯子成色不错，得花不少钱吧？"
二大妈下意识捂住手腕，眼神闪躲："这是、这是我娘家陪嫁……"
"上周我在供销社看见二大爷了。"何雨泽给冉秋叶递了个眼色，少女心领神会地接话："二大爷问售货员，镀银镯子会不会掉色呢。"
二大妈脸色煞白，筷子上的酸菜掉进汤盆里。"不可能！他说是用私房钱买的！"
"二大妈，"何雨泽突然压低声音，"您知道二大爷为什么反对刘家还债吗？他跟刘光天说，等何家撑不住了，这四合院……"
"二大爷，"何雨泽慢悠悠呷了口汤，"您上月从厂里顺的铜线，现在还在仓房梁上挂着呢吧？"
刘海中酒瓶"咣当"砸在地上，玻璃碴子溅到二大妈脚边。"你、你胡说！"他额头冒出冷汗，"那、那是废料！"
"废料？"何雨柱突然从门外探进头来，手里举着团铜丝，"哥，我在仓房找到这个，能卖废品站吗？"
何雨泽悠然夹起块红烧肉："大妈，举报信要手写才有诚意。您看这肉……"
"写！我现在就写！"二大妈夺过何雨柱的铅笔，在报纸背面刷刷书写。
冉秋叶突然轻笑出声，何雨泽转头望去，少女眼眸弯成月牙："何师傅，你教唆长辈写举报信，可是要被扣工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