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关村,跟乌柳村一样,都在龙溪河畔。
西关村有个秦员外,最近家里经常闹鬼。
深更半夜的,厉鬼闯进后院,生吃肥猪,现场惨不忍睹。
秦员外托人找到独臂方士,请其捉鬼。
没错,就是曾被黑鼠精用药粉迷瞎了眼睛,被李少华医治好的那个独臂方士。
独臂方士来到秦家后院,仔细查看一番。
又找来秦家几个下人问话,总算弄明白噬猪厉鬼的来历。
他对秦员外说:“你让人杀头猪,不褪毛,只把肚肠掏去,清洗干净。夜里,我钻进去埋伏好,待那厉鬼前来,伺机将其杀死。”
秦员外不敢怠慢,立马吩咐下人照办。
很快,一头300多斤的肥猪被宰杀。
剖开猪腹,将五脏六腑尽数掏出。
天黑后,独臂方士来到猪圈。
钻进空空的肥猪肚子里,手中紧握七星宝剑。
午夜的月光像淬了冰,斜斜切过秦家后院的土墙,把猪圈里的泥地照得一片惨白。
突然,猪圈里的肥猪鬃毛直立如钢针,喉咙里滚出闷闷的哼叫。
前蹄在泥里刨出浅坑,却不敢挪动半步。
独臂方士在猪腹里屏着气,透过猪腹的缝隙,看见两只黑毛裹着的大脚踩进泥地。
每一步都陷出半指深的坑,趾缝里还挂着不知谁家的草屑与血痂。
紧接着,一个魁巨的身影遮了大半月光。
大如斗的脑袋微微低垂,铜铃似的眼珠在暗处泛着幽绿的光。
像两团烧不旺的鬼火,直勾勾盯着最肥的那头花猪。
没等方士看清更多,厉鬼已抬起巨爪。
那爪子比寻常农户的铁耙还宽,指甲泛着青黑。
尖端沾着干硬的血渍,一探就摁在了花猪的脊背上。
咔!
猪骨被摁得变形,发出一声闷响。
花猪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只从喉咙里挤出半声破锣似的哀嚎。
四肢剧烈蹬踏,泥点溅得满地都是,却怎么也挣不开那铁钳似的巨爪。
厉鬼喉间发出一阵咕噜噜的低响,另一只巨爪猛地探向花猪的下腹。
噗嗤一声,比撕布还刺耳的声响里,猪皮被生生撕开一道尺长的口子。
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在厉鬼的黑毛上,晕开暗红的血花。
猪圈里的粪臭味,瞬间被浓烈的血腥气盖过。
独臂方士在猪腹里,能清晰闻见那股热烘烘的腥甜。
混着猪内脏特有的黏腻气息,直往鼻腔里钻。
下一秒,厉鬼的巨爪探进猪腹,攥着一团缠满血丝的内脏拽了出来。
是温热的肠管,还在微微抽搐,沾着乳白的脂肪与暗红的血。
恶鬼根本不避秽物,张开血盆大口就咬。
活像从地狱爬出来的饕餮,正用最野蛮的方式,吞噬着人间的活物。
咯吱咯吱的脆响在夜里格外刺耳,像是牙齿咬碎了软骨,又像是肠衣被嚼破的黏腻声。
淡红色的汁液顺着恶鬼的嘴角往下淌,滴在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
没嚼烂的碎肉挂在它的獠牙上,随着咀嚼的动作来回晃动。
黑毛上的血珠被月光照得发亮,活像撒了把碎红宝石。
花猪的四肢渐渐软了,肚皮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染红了身下的泥地。
厉鬼又把爪子探进猪腹,掏出裹着油花的肝脏。
那肝脏泛着新鲜的褐红色,带着温热的白汽在冷夜里袅袅升起。
厉鬼几口就把肝脏嚼得只剩碎渣,连沾在爪缝里的碎肉都舔得干干净净。
喉间的咕噜声越来越响,像是在享受世间最鲜的美味。
就在厉鬼的巨爪第三次探进花猪腹腔,捏着半截还在颤悠的腰子往嘴里送时,猛听一声裂帛般的巨响。
嗤啦!
独臂方士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破腹而出。
七星宝剑的尖锋带着破风锐响,直取厉鬼咽喉要害。
“妖孽,拿命来!”一声怒喝,声震夜空。
厉鬼猛然抬头,铜铃大的眼珠骤然赤红。
随即左爪猛挥,五指如铁耙横扫,带起一阵腥风。
咔嚓!
剑锋与利爪相撞,清脆刺耳的断裂声划破寂静。
剑身从中崩裂,断刃如流星般飞溅。
划出一道凄冷寒光破窗而出,深深嵌入远处的老槐树干。
独臂方士被这股巨力震得斜飞出去,身躯径直撞向猪圈的夯土墙。
轰!
直接撞出个人形空洞,碎土块从空洞边缘簌簌掉落,连墙后的月光都透过空洞照了进来。
独臂方士裹挟着漫天尘土穿过空洞,重重摔在墙外地上,翻滚出很远,才终于止住。
一阵剧痛从背后迅速蔓延至全身,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得移了位。
他喉头一甜,抑制不住地张开口,一股滚烫的老血喷涌而出。
厉鬼如一头暴怒的蛮象,径直撞向已被撞出人形空洞的夯土墙。
哗啦!
墙体再也承受不住这千钧之力,轰然坍塌。
砖石土块如雨飞溅,烟尘冲天而起。
厉鬼如山的身影踏着瓦砾,从废墟中迈步而出。
独臂方士心里一紧,强忍剧痛爬起来,踉跄着往旁边的柴垛扑去。
刚躲到柴垛后,厉鬼的巨爪就拍了过来。
轰隆一声,半人高的柴垛被拍得粉碎,干柴散了一地。
独臂方士借着这短暂的间隙,摸出怀中揣着的黄符。
“遁!”他低吼一声,左手结印,狠狠拍向地面。
轰!
一声闷响,脚下方圆三丈的泥土骤然翻涌,如水波荡漾。
独臂方士的身躯如沉石入水,瞬间没入地底,只余一缕残影与几滴血珠洒落地面。
几乎就在同一刹那,厉鬼的巨爪轰然拍下。
轰隆!
泥土炸飞,地面裂开蛛网状深坑。
碎石如箭四射,独臂方士已消失无踪。
厉鬼怒极,低头怒视地面,鼻翼翕张,似在嗅探气息。
百丈之外的荒坡下,一簇野荆棘旁,泥土微微隆起,如地虫蠕动。
哗啦一声,独臂方士从地下破土而出,狼狈跌出,伏地剧烈喘息。
他满身泥污,道袍撕裂,嘴角仍不断溢血。
回头望一眼西关村的方向,他眼中惊悸未消,却也透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