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精灵梦叶罗丽之双生玫瑰 >  第15章 曼薇花

暮色渐沉时,叶罗丽仙境的边际浮起一层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静谧的森林。忽然,一缕异香随风飘散,引得栖息在枝头的灵蝶纷纷振翅,循着那幽淡清诡的气息飞去。穿过层层叠叠的藤蔓与荧光蕨丛,在仙境最隐秘的幽谷深处,一簇从未见过的奇异之花正悄然绽放——那便是传说中的曼薇花。

紫红的花瓣如绸缎般柔滑,边缘镀着一层星辉似的微光,随着夜风轻颤时,仿佛流淌着暗夜的血液。花蕊则是罕见的微蓝色,细如丝缕,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银泽,像凝结的冰晶,又似未熄的焰尾。它的香气并不浓烈,却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初闻时似晨露清甜,再品却渗出几分诡谲的凉意,仿佛能渗入魂魄,勾起心底最隐秘的渴望。

花丛旁,焰月仙子静立如画。她赤色的裙裾缀满流火纹路,与曼薇花的紫红交映成辉,腕间金铃偶尔轻响,却惊不破此地的沉寂。她的目光始终凝望着远方的天际线,仿佛在等待某个注定到来的刹那——或许是一颗坠落的星辰,或许是一个迟归的故人。夜风卷起她鬓边的碎发,曼薇花的幽香缠绕而上,为这场等待更添几分宿命般的孤寂。

暗处的树影里,几只窥探的小精灵低声私语:“曼薇花开之时,旧誓将醒……”而焰月仙子指尖跃起一簇绯色火焰,照亮她唇角若有似无的笑。

那簇绯色火焰在她指尖倏然膨胀,化作一只振翅的凤凰,拖着流火的尾羽盘旋而上。焰月仙子终于收回远眺的目光,指尖轻抚过曼薇花微蓝的花蕊。霎时间,无数细碎的光点从花心迸发,如同被惊扰的萤群,在半空中交织成模糊的星图。

"果然是你留下的印记。"她低语时,金铃突然剧烈震颤,曼薇花丛深处传来琉璃碎裂般的脆响。一柄锈迹斑驳的短剑从虚空中浮现,剑身缠绕着与花蕊同色的冰蓝雾霭,雾中隐约有银鳞游动。

树影里的小精灵们发出惊呼,最胆大的那个扑向短剑,却在触碰的瞬间化作一尊透明冰雕。焰月仙子袖中飞出三道金线将冰雕裹住,自己却退后半步——短剑周围的空气正扭曲成漩涡状,里面浮动着记忆碎片:白衣少年将曼薇花别在她鬓边,剑锋却同时刺穿彼此的心脏。

"用永恒诅咒来兑现永恒誓言么?"她突然轻笑出声,赤裙上的流火纹路开始灼烧花瓣。紫红绸缎般的外瓣蜷曲焦黑,露出内层从未展开过的玄色花苞。那花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表面浮现出与星图完全一致的暗金色铭文。

暗处传来翅膀拍打声,十三只夜鸦衔着银链从天而降。它们将短剑围成圆圈时,焰月仙子突然捏碎腕间金铃。无数绯火星芒溅落在银链上,竟烧灼出焦糊的血腥味。

"现在该醒了。"她将燃烧的手掌按向自己心口,"毕竟这场梦,本就是你死前为我编织的牢笼——"

曼薇花丛轰然炸裂,玄色花苞里跌出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他腕间银链与夜鸦们衔着的锁链完美契合,而焰月仙子的胸口,赫然插着那柄短剑的虚影。浓雾在叶罗丽仙境边缘翻涌,黑袍人玄影立于枯骨堆砌的祭坛中央。他手中八唤铜镜泛起幽绿锈斑,镜面倒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无数扭曲嘶吼的妖魔面孔。"狈鬼,盛宴该开始了。"铜镜震颤间,一缕缕黑雾化作利齿,撕咬着空气中流淌的仙灵之气。被吞噬的仙气在镜中凝结成血珠,滴落时竟腐蚀得地面腾起紫烟。

"现在该醒了。"焰月仙子的声音从雾中刺来。她赤足踏过燃烧的曼薇花,每步都在焦土上绽开火莲。当燃烧的掌心贴上心口时,肌肤下竟浮现出锁链状的金色纹路——那是被仙力强行缝合的致命伤。"这场梦..."她指尖突然刺入胸膛,拽出半截断裂的银链,"本就是你死前为我编织的牢笼!"

"咔嗒"一声,锁链崩断的瞬间,整片花海如遭雷击。玄影猛地咳出黑血,铜镜裂纹中渗出汩汩妖血。最巨大的那株曼薇花突然炸裂,玄色花瓣如刀锋四射,露出核心蜷缩的身影——少年苍白如瓷的肌肤上蜿蜒着血色咒文,银链缠绕的手腕已被勒出白骨。夜鸦群发出凄厉啼鸣,它们衔着的锁链竟与少年腕链严丝合缝,仿佛他本就是被悬吊在空中的囚徒。

焰月仙子突然踉跄跪地。她心口处的短剑虚影剧烈闪烁,剑柄处赫然刻着与少年锁骨下纹身相同的图腾。少年在此刻睁开双眼,瞳孔里映出满天火雨——那是三百年前,他被玄影亲手贯穿胸膛时,焰月燃烧元神为他降下的最后一场救赎之焰。

焰月跪倒在玫瑰花海中,赤红花瓣被她的仙力激荡得漫天飞舞。她颤抖的手指抚过心口闪烁的剑影,那虚幻的短剑每闪烁一次,少年锁骨下的图腾就灼热一分。

"赤霄..."焰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终于...想起来了?"

少年——不,此刻应该称他为赤霄——的瞳孔剧烈收缩。三百年前的记忆如同熔岩般灌入脑海:玄影染血的双手,贯穿胸膛的剧痛,以及最后视野里,焰月化作漫天火雨的决绝身影。

玫瑰古堡的穹顶突然迸发出刺目的红光。那些缠绕在石柱上的荆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出新的花朵,每片花瓣都浮现出细小的金色符文。赤霄踉跄着站起来,发现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聚起一簇跃动的火焰。

"这是..."他凝视着火焰中流转的银白色光点,"你的仙力?"

焰月勉强支起身子,长发如火焰般在身后舞动。她心口的剑影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古堡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赤霄感到锁骨下的图腾开始发烫,某种沉睡已久的力量正在血管里苏醒。

"玄影要冲破封印了。"焰月突然抓住赤霄的手腕,她的指尖烫得惊人,"三百年前我用元神之火将他的永生咒反噬,但代价是..."

赤霄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记忆碎片:苍白月光下,玄影将沾血的短剑刺入焰月心口,剑柄的图腾与自己锁骨下的纹路完美重合。他猛地捂住胸口,那里传来与记忆中完全一致的刺痛。

"共生咒。"赤霄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你分了一半元神给我?"

焰月眼尾的火焰纹路突然明亮起来,她背后的玫瑰花海无风自动,所有花瓣同时转向古堡西侧的地下入口。那里的石板正在龟裂,缝隙中渗出黑红色的雾气。

"当时若不如此,你的魂魄就会随肉身一起湮灭。"焰月突然咳嗽起来,唇角溢出一缕金红色的血丝,"但这也意味着...玄影若想完全复苏,必须同时吞噬我们两个。"

赤霄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滑落,坠地的瞬间化作火星消散。他掌心的火焰突然暴涨,在空气中勾勒出三百年前的场景:三个少年在熔岩池边立誓,玄影手腕上的蛇形印记清晰可见。

"西侧地下室..."赤霄猛地抬头,"是当年的誓约之池!"

焰月还未来得及回应,整片花海突然剧烈震颤。所有玫瑰同时凋零,枯萎的花瓣在空中凝聚成箭矢的形状,齐刷刷指向两人。赤霄本能地将焰月拉到身后,他锁骨下的图腾爆发出耀眼的金光。

"退后!"赤霄自己都没意识到能如此熟练地操控火焰,他挥出的火枪将花箭焚为灰烬。但更多的荆棘从地底钻出,那些带刺的藤蔓上全都浮现出与玄影手上相同的蛇形印记。

焰月突然按住心口的剑影,她的瞳孔完全变成了熔金色:"不对...这些不是玄影的力量..."她难以置信地望向赤霄,"是你的心魔!被诅咒唤醒的前世记忆在实体化!"

赤霄感到一阵眩晕,掌心火焰不受控制地流向全身。在窜动的火苗中,他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那个被挚友背叛的赤霄仙君,正用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凝视着现在的他。

古堡的钟声毫无预兆地响起。焰月脸色骤变:"午夜钟响...诅咒轮回要开始了!"她强行催动仙力,心口的剑影突然伸长三分,"赤霄,看着我!你体内有我的半颗元神,现在只有你能..."

一道黑影突然从地底裂缝中窜出。赤霄看清那是个由无数玫瑰刺组成的怪物,核心处悬浮着半截断裂的剑尖——正是三百年前玄影用来刺穿两人的那柄凶器。

焰月突然贴近赤霄后背,她的双手覆上他燃烧的掌心:"记住,救赎之焰从不灼伤真心。"她的声音直接响在赤霄脑海中,"你我魂魄早已纠缠三百年..."

怪物袭来的瞬间,赤霄和焰月的火焰终于完美交融。冲天火柱中,三百年前的誓约之池从地底升起,熔岩映照出两个相叠的身影——就像当年焰月燃烧元神时那样,只不过这次,是赤霄将力量反哺给她。

火焰交融的瞬间,赤霄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撕裂又重组。誓约之池的熔岩映照下,焰月的脸庞近在咫尺,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深处跳动着令他心颤的火焰。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赤霄低语,掌心传来的不再是灼烧的痛楚,而是一种奇异的温暖流淌。他看见自己的火焰顺着两人相触的肌肤流入焰月体内,在她苍白的皮肤下勾勒出赤金色的纹路。

焰月微微睁大眼睛,嘴唇轻颤:"你记起来了?"

赤霄刚要回答,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誓约之池的水面泛起涟漪,他的意识被拽入一片燃烧的记忆——

三百年前的玫瑰古堡在火海中倾颓。年轻的焰月跪在同样的位置,怀中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赤霄震惊地认出,那是他自己。

"不要...焰月..."记忆中的自己虚弱地抓住焰月的手腕,"火灵族的秘术会烧尽你的元神!"

焰月脸上浮现出赤霄熟悉的倔强笑容。她将一枚赤红结晶按在自己心口:"赤焰之心选择了我,也选择了你。"火焰从她七窍中喷涌而出,化作锁链缠绕在垂死的赤霄身上。"以我元神为引,铸你不灭魂。"

赤霄在记忆之外拼命伸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焰月的身体逐渐透明。她的火焰钻进"他"的每一寸经脉,而她自己则像燃尽的蜡烛般消融。最后时刻,她对着虚空呢喃:"下次轮回...一定要认出我啊..."

"不!"现实中的赤霄猛地挣脱记忆,发现自己的手正死死按在誓约之池水面。滚烫的泪水砸进熔岩,激起细小的火花。

焰月从背后抱住他颤抖的身体。"都看见了?"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那是我们的第五次轮回。"

赤霄转身将她拥入怀中,鼻尖萦绕着火焰灼烧玫瑰的香气。他这才注意到,焰月耳后有一道与记忆中完全一致的火焰形胎记。"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每次轮回你都会忘记。"焰月的手指描摹着他的眉骨,"而每次我想告诉你时,都会引发元神反噬。"她苦笑着展示手腕上一道新鲜的灼痕,"就像这样。"

熔岩突然剧烈翻腾。古堡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咆哮声,某种巨大的阴影掠过彩绘玻璃窗。焰月神色骤变:"它们来了。"

赤霄感到体内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誓约之池的水面浮现出古老文字,他本能地念出:"以赤焰为誓,焚尽诸恶。"

焰月与他十指相扣,两人的火焰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羽翼形状。她眼中闪烁着赤霄从未见过的光彩:"这次不同了。你体内的赤焰之心已经完整,我们或许能——"

石砌穹顶突然坍塌,一头浑身覆盖冰晶的巨兽探入头颅。它呼出的寒气瞬间冻结了半边熔岩池。赤霄条件反射地将焰月护在身后,却见她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

"看来老朋友也轮回转世了。"焰月指尖凝聚出一朵蓝焰玫瑰,"还记得冰魄魔君吗?上次轮回就是它撕碎了你的心脏。"

赤霄脑中闪过破碎画面——冰晶利爪穿透胸膛,焰月抱着他残破的身体跳入火山口。愤怒点燃了他的瞳孔,火焰纹路从脖颈蔓延至脸颊:"这次该它偿还了。"

焰月却按住他蓄势待发的手臂:"等等,感应到了吗?"她指向誓约之池底部,"那里有东西在回应你。"

赤霄凝神感知,果然发现池底传来熟悉的脉动。当他凝视熔岩深处时,水面突然浮现三百年前的画面——年轻的焰月将赤红结晶投入池中,嘴唇开合说着什么。

"她当年...把赤焰之心的核心藏在了这里?"赤霄难以置信地看向焰月。

焰月眼中火光暴涨:"难怪每次轮回后力量都在衰减!快取出来,趁冰魄魔君还没——"

巨兽的利爪横扫而来,赤霄抱着焰月翻滚躲避。冰晶擦过他的后背,立刻蔓延出蛛网般的冻痕。焰月厉喝一声,甩出的火鞭缠住怪物咽喉,却瞬间被寒气瓦解。

"它的力量不对劲!"焰月咳出一口血,"比上次强了十倍不止!"

赤霄感到池底的呼唤越来越强烈。他咬牙将整条手臂插入熔岩,皮肤在剧痛中碳化又再生。当指尖触碰到那枚结晶时,三百年的记忆洪流轰然灌入——

火灵族圣坛的初遇,焰月作为最后的后裔守护着族中圣物;他们偷尝禁果引发的天罚;一次次轮回中焰月燃烧元神的场景走马灯般闪过。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本青铜封面的古籍上,书页记载着打破轮回诅咒的方法。

"需要...双重献祭..."赤霄在信息洪流中艰难捕捉关键,"同时点燃两颗赤焰之心..."

冰魄魔君的尾巴抽碎立柱,整个古堡开始崩塌。焰月撑起的火焰结界出现裂痕,她嘶声喊道:"赤霄!没时间了!"

赤霄猛地从熔岩中抽出手臂,掌心的赤红结晶已与他血肉相融。结晶延伸出的火焰锁链另一端,赫然连接着焰月的心脏位置。

"原来我们..."焰月震惊地抚摸心口,"一直共享着同一颗赤焰之心?"

熔岩池突然沸腾,三百年前的誓约文字浮到空中。赤霄在漫天火光中捧起焰月的脸:"古籍记载,唯有真心相爱的两人才能完成最终献祭。"他额头抵住她的,"你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吗?"

焰月眼中闪烁着泪光与火焰:"三百年前就该问这句话了,傻瓜。"

当冰魄魔君的獠牙刺穿结界的瞬间,两道交融的火焰冲天而起。誓约之池的水全部蒸发,露出底部刻满符文的祭坛。赤霄与焰月站在祭坛两端,同时将手按在自己心口。

"以火为誓——"

"以心为契——"

冰魄魔君发出惊恐的嘶吼,因为它发现自己的冰晶身躯正在融化。更可怕的是,那些滴落的水珠在半空就汽化成火焰蝴蝶,反过来扑向它自己。

赤霄看着对面逐渐透明的焰月,忽然纵身跃过祭坛将她拥入怀中。"这次,"他的声音淹没在火焰风暴里,"我们一起燃烧。"

玫瑰古堡在纯白的火焰中崩塌,而冰魄魔君的哀嚎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当第四天的朝阳升起时,焦土中开出了第一朵红蓝相间的玫瑰。花瓣上的露珠映出两个相拥的身影,他们脚下的影子,终于不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