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猩红色地毯延伸至走廊尽头,吞没了前方客气的寒暄声。
走廊里静得可怕。
明明空荡荡的,却仿佛被数十双眼睛注视着。
慕临川不由得放慢脚步,犹豫是否继续跟上去。
那个冷漠无情的女人,估计看到他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好像他余情未了死乞白赖求着和她好非她不可似的。
他不要面子的嘛?
一次两次被她羞辱,泥人还有三分土性!
算了,不管她了!
慕临川果断转身,却怎么也迈不开步。
最后,垮起脸,认命般叹了口气,转向最开始的方向。
他只是......只是担心她的生命安全罢了!
他一晃神的功夫,云皎和腾梧已经消失在转角。
咚!
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片死寂。
慕临川再顾不得其他,健步如飞,追了上去。
他听见自己紧张到略微急促的呼吸,手心汗湿,这条走廊一览无余,只有他们三个步入。
万一腾梧有什么坏心思。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跳跃着种种惨案,耳边传来时断时续的沙沙声。
靠近拐角时,慕临川攥紧拳头,心一横,大步跨出去,被眼前景象惊得呼吸一窒!
他倒吸一口凉气,挤出破碎的音节,
“你、你竟然......”
昏暗的灯光下,云皎正猫着腰,攥着西装裤脚,用力拖拽着地上的男人。
因为裙子限制,一拽、一顿,无法大步后退。
突然被人撞见隐秘,云皎凤眸如炬,刺向对方。
那双在宴会厅慵懒狡黠的凤眸,此刻冰冷如深潭。
看清来人,云皎有几分愕然,脸上凛然表情一松,歪了歪头,什么也没说,垂眸继续干手里的活儿。
慕临川这才反应过来“沙沙”声是从哪来的。
亏他还担心她。
刚才还风度翩翩的腾影帝,现在像一滩烂泥,双手被拖拽投降状,定制的西装在地上摩擦得皱皱巴巴,两条腿腾空,被云皎攥着裤脚。
云皎就以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一下,又一下,费力地将腾梧朝着漆黑的楼梯间拖去。
慕临川僵在原地,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他见过云皎的许多面。
霸道的、无赖的、装乖的、酷飒的,可此时,面对平静中带着一丝不耐烦的云皎,只剩下惊愕和来自本能的恐惧。
然后呢?
她要如何处置自己这个目击者?
要是以前的云皎,他敢肆意造作,现在的云皎不爱他,甚至还恨他。
他想转身就走,却被牢牢钉在原地,紧张地盯着云皎。
云皎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目光,攥着裤脚的指节更用力收紧,直至苍白,一把摔下那条腿,拍了拍手,
“看够了吗?”
不同于往日的清脆,这片死寂中,她明明不带任何情绪,但轻飘飘的话仿佛恶魔低语。
慕临川浑身血液瞬间上涌,心脏猛地一沉,
“你把他......杀了?”
他声音滞涩,目光无法控制地从云皎脸上滑向地毯上那摊毫无生气的躯体。
云皎活动着肩膀,又转了转手腕,捕捉到在她抬手时,慕临川下意识的瑟缩。
她动作微滞,掩去心中一抹不快,嗤笑道,
“怕我?”
她目光沉沉地落在慕临川脸上,视线寸寸刮过他颈间皮肤,仿佛在衡量如何处理掉他。
慕临川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什么都没看到,可、可以吗?”
他紧张的时候,话更多。借机仰头查看,躲避云皎的审视,尬聊,
“这边没有监控呢,呵呵。”
他本意是想说你放了我,我不说出去,没人会知道。
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
她们那群人做坏事之前应该都踩点吧,一想更怕了,没有监控,他就此查无此人也不是没可能。
一阵风吹透他汗湿的衬衫,慕临川感觉脊背发凉,讨好道,
“我想、你一定有你不得已的理由。”
瞧见他明明怕得要死,还强装镇定,云皎将指骨捏得咔吱作响,恶趣味追问,
“哦?什么理由?”
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像在拉家常,慕临川壮着胆子,说出心里话,
“虽然,你这人不怎么样,但也不是无事生非的人,肯定是他先不干好事的。”
云皎侧目,眉梢轻扬。
这番话居然能从他口中说出,学着他的语气,
“你这人不怎么样,说话还挺中听。”
她有些看不懂他,怎么做到一边害怕,一边又非要嘴上占点便宜挑衅她的。
“还算说句人话。”
她玩够了,最后还要故意为难他一下,
“你来帮忙,还是?”
她朝拐角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以走了。
但慕临川全程避开和她对视,没瞧见,听成了别的意思。
他喉咙发紧,垂头丧气地问,
“怎、怎么帮?”
还是逃不脱女魔头的魔爪吗?
她留我一命的代价是拉我当共犯。
也是,这才符合她冷酷无情的行事作风。
慕临川苦着脸胡思乱想。
这次,换云皎不知如何作答,眼神复杂地打量眼前人。
他不是讨厌她到处惹事想过平静的日子吗?
现在她“杀人”了,还主动凑上来?
男人心,海底针,看不懂。
慕临川没等到回复,抬头去看云皎的表情,只见她眉头微蹙,连连摇头,顿时全身肌肉绷紧。
“那来吧,一起?”
云皎拾起腾梧裤腿。
慕临川居然真的乖乖地上前,抬起腾梧肩膀,双臂尽可能伸直,对“尸体”极尽嫌弃,却在搬运时分担更多重量,将帮忙执行彻底。
见他俊脸皱成一团,云皎轻笑,
“他话太多,烦。”
她今天心情格外不好,只是强行压抑着,没表现出来。
在他终于敢和自己对视时,云皎大发慈悲补了一句,
“被我打晕了。”
理由简单粗暴,轻描淡写地像是抱怨菜太咸了。
果然,慕临川瞪大桃花眼,惊讶中带着释然,
“就这?”
“嗯哼。”
慕临川得知真相后,鼓了鼓腮帮,剜了云皎一眼,也没说离开。
之后,二人无话,只沉默地搬运腾梧,将他塞进杂物间。
放下腾梧时,慕临川碰到他肌肤,不禁脸色大变,
“云皎,你确定,他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