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郊仓库的霉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腔。
吴启明的皮鞋在我眼前来回踱步,锃亮的鞋尖时不时踢起一撮灰尘。我被按在地上,脸颊紧贴冰冷的水泥地,眼睛却死死盯着不远处被绑在椅子上的父亲。他额头有血,嘴唇因胶带束缚而发紫,但眼神依然清明。
"还有二十五分钟。"吴启明蹲下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毒蛇般冰冷,"想好怎么选了吗?儿子还是女朋友?"
我喉咙发紧:"你不敢动秦月,她是公众人物。"
吴启明突然大笑,笑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三十年前也有人这么说过秦雅芝。"他凑近我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结果呢?你爸亡命天涯,秦家倾家荡产。"
父亲在椅子上剧烈挣扎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吴启明使了个眼色,一个壮汉立刻朝父亲腹部狠狠一拳。父亲闷哼一声,连人带椅翻倒在地。
"住手!"我拼命挣扎,"笔记本在公司!34楼保险柜!"
吴启明挑眉:"早说不就完了?"他站起身,对另一个壮汉说,"阿坤,带他去取。要是耍花样..."他瞥了眼地上的父亲,"你知道怎么做。"
叫阿坤的壮汉拽着我衣领把我拎起来。我踉跄几步,趁机看了眼父亲——他倒在地上,眼睛却死死盯着仓库角落的一堆废木箱,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木箱有问题?我暗自记下位置。
被押出仓库时,夜风刮得脸生疼。阿坤把我塞进一辆黑色SUV后座,自己坐进驾驶位。车子发动瞬间,我透过后窗看到吴启明站在仓库门口打电话,表情阴鸷。
车子驶上高速,阿坤从后视镜瞥我:"别想着报警,我们有人盯着警局。"
我故作顺从:"我只是不想我爸受苦。"同时偷偷摸向口袋——手机还在!吴启明的人居然没搜身!
趁着阿坤不注意,我悄悄解锁手机,凭着记忆盲打给秦月发消息:「34楼有埋伏 别去 仓库有诈 木箱」
刚发送,阿坤突然急刹车,我手机滑落到座位下。
"干什么?"阿坤厉声问。
"安全带...系安全带。"我假装拉扯安全带,趁机用脚把手机往更深处踢。
阿坤骂了句脏话,继续开车。我心跳如鼓,祈祷秦月能看懂我的密语。
车开到公司楼下已近午夜。整栋大楼只有零星几盏灯亮着,34楼一片漆黑。
"走。"阿坤拽着我进电梯,手一直按在腰间——那里明显有枪。
电梯上升时,我大脑飞速运转。34楼是公司档案室,确实有保险柜,但根本没什么黑色笔记本。我必须想办法脱身,同时给秦月争取救父亲的时间。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34楼。走廊漆黑一片,只有紧急出口的绿灯幽幽亮着。阿坤推搡着我向前,枪口抵在我后腰。
"快点!"
档案室门锁着,阿坤不耐烦地踹了一脚:"钥匙呢?"
"在...在保安室。"我结结巴巴,"得找值班保安。"
阿坤咒骂一声,拽着我往保安室走。转过拐角时,我突然发力将他推向墙壁,同时大喊:"有枪!有歹徒!"
保安室门猛地打开,值班保安老张端着防暴叉冲出来。阿坤反应极快,一把将我推向老张,自己闪身躲进消防通道。
"欢总监?"老张扶住我,"怎么回事?"
"报警!东郊物流园3号仓库有人被绑架!"我喘着粗气,"还有,秦总安全吗?"
老张一脸茫然:"秦总?她一小时前就离开了,说有急事..."
我心头一紧——秦月没收到我的警告?还是她故意...
正想着,手机突然震动。是秦月发来的照片:仓库木箱被挪开,露出一个暗门!附言:「已找到叔叔 安全 按计划行事」
计划?什么计划?我完全懵了。
老张已经拨通110,正描述情况。我趁机捡起掉在电梯里的手机,发现还有条未读信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我是银蛇 笔记本在我这 拖住他们」
银蛇?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我猛然想起父亲提过,蛇纹帮内部分为两派——刘大强的"青蛇"和另一派的"银蛇"!
"老张,"我急中生智,"帮我个忙。"
五分钟后,我和老张站在档案室保险柜前。我故意大声说:"就是这个保险柜,密码3407。"同时用口型对老张说「演戏」。
老张会意,配合地输入密码。保险柜门开了,里面是几份普通文件。我假装惊慌:"不可能!明明放在这里的!"
阿坤从阴影处走出来,枪口对准我们:"耍我?"
"一定是有人拿走了!"我声音发抖,"可能是秦月...对!她今天来过公司!"
阿坤脸色阴晴不定,最终掏出手机拨号:"老板,东西不在...对,他说可能在那个女人手里...明白。"
挂断电话,阿坤突然用枪托砸向老张后颈。老张闷哼一声倒地。
"你干什么!"我扑向老张。
阿坤枪口转向我:"老板改主意了,只要带你回去就行。"
我的心沉到谷底——吴启明这是要拿我当人质逼父亲就范!
电梯下行时,我偷偷瞥了眼手机。秦月又发来消息:「银蛇可信 配合她」
地下停车场寂静得可怕。阿坤押着我走向SUV,突然,一道刺眼灯光直射我们眼睛!
"警察!放下武器!"一声厉喝从四面八方传来。
阿坤反应极快,一把勒住我脖子,枪口抵在我太阳穴:"退后!不然我崩了他!"
"放下枪!你已经被包围了!"
我眯着眼适应强光,看到至少五六个持枪特警呈扇形包围我们。奇怪的是,他们穿的并非成都特警制服,而是某种我没见过的黑色作战服。
僵持间,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阿坤,放下枪。"
从警车后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一袭黑衣,银色短发在车库灯光下闪闪发亮。她抬起右手做了个奇怪手势——手腕内侧赫然是一个银色蛇形纹身!
阿坤浑身一震:"银...银蛇大人..."
"刘大强已经完了,"女人声音平静,"吴启明也快了。你现在投降,还能活命。"
阿坤的手开始发抖。我抓住机会,猛地低头,同时用手肘狠击他腹部。枪响了,子弹擦着我耳朵打在水泥地上。下一秒,特警们一拥而上制服了阿坤。
银发女人走过来,递给我一个牛皮纸袋:"笔记本的复印件。原件已经交给警方了。"
我颤抖着接过:"秦月和我爸..."
"安全。"她简短回答,"跟我来。"
一辆黑色奔驰停在车库出口。上车后,银蛇——她让我这么称呼她——递给我一套耳机。
"秦月?"我试探着呼叫。
"欢喜!"秦月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爸呢?"
"在医院,"这次是父亲虚弱的声音,"小伤...不碍事..."
我长舒一口气,这才注意到银蛇正通过后视镜观察我。
"你到底是谁?"我问。
"刘大强的侄女,陈志明的表妹。"她语气平淡,"也是潜伏在蛇纹帮十二年的卧底。"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银蛇继续道:"你父亲在缅甸时联系到我,我们合作收集了刘大强和吴启明的犯罪证据。"
"那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时机未到。"银蛇转动方向盘,"现在,吴启明绑架、杀人未遂的罪名坐实了,加上三十年前的投毒案证据链完整,他插翅难飞。"
车子驶入华西医院。急诊楼前,秦月披着我的外套站在那里,眼睛红肿。车还没停稳我就冲下去,一把抱住她。
"你吓死我了!"她捶打我的背,"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我..."
"秦小姐。"银蛇走过来,"人我安全带到了。"
秦月擦干眼泪,竟对银蛇鞠了一躬:"谢谢您,林警官。"
林警官?!我更糊涂了。
病房里,父亲躺在病床上,腹部缠着绷带,脸色苍白但精神不错。看到我们进来,他艰难地坐起身:"没事了,都没事了..."
原来,父亲早就怀疑吴启明会对他下手,于是将计就计,假装被绑架引蛇出洞。而秦月那边,她收到我的短信后立刻联系了银蛇——她的真实身份是国际刑警林静,专门负责跨国犯罪组织。
"那个木箱..."
"暗门通向地下管道,"父亲解释,"我年轻时在那片仓库打工,知道这个秘密通道。"
秦月补充:"我们通过暗门救出叔叔,然后林警官的人假扮杀手吓唬吴启明,逼他露出马脚。"
我这才恍然大悟:"所以你们一直在演戏?连我都瞒?"
秦月歉意地握住我的手:"对不起,吴启明太狡猾,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父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护士赶忙进来检查。我们被请出病房,在走廊长椅上等待。
"还有件事..."秦月欲言又止。
"嗯?"
她咬着嘴唇:"林警官带来的证据里...有份DNA报告..."
我心头突然涌上不祥预感:"什么报告?"
"关于...我们的身世..."
我大脑一片空白。难道我和秦月是失散多年的兄妹?这狗血剧情怎么可能...
秦月正要解释,病房里突然传来警报声!医生护士冲进去,我们被拦在门外。透过玻璃,我看到父亲痛苦地抽搐,监护仪上的心电图乱成一团。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秦月抓住一个护士。
"急性肝衰竭,"护士匆忙回答,"病人血液检出某种毒素..."
毒素?我猛然想起吴启明在仓库说的"新型号检测不出来"!父亲被刺伤的刀上一定淬了毒!
抢救持续到天亮。当主治医生走出来摇头时,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秦月紧紧抱住我,泪水打湿我的肩膀。
"他...想见你最后一面..."医生轻声说。
病房里,父亲戴着氧气面罩,呼吸微弱。看到我,他艰难地抬手。我握住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泪水模糊了视线。
"儿子..."他声音细如蚊呐,"笔记本...最后一页..."
我哽咽着点头。
"秦雅芝..."父亲突然看向秦月,"告诉她...我从未...恨过她..."
秦月泪如雨下:"叔叔..."
父亲的目光又回到我脸上,嘴角竟浮现一丝笑意:"你和她...可以...幸福..."
监护仪上的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刺耳的警报声中,父亲的手缓缓垂下。我死死攥住那只逐渐冰冷的手,撕心裂肺地喊出声: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