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富婆与穷小伙的暖情微光 >  第26章 李医生·四

李雪最近瘦得厉害。

我半夜醒来,摸到她肩膀的骨头硌手。她以前总嫌我睡觉不老实,现在却像只猫似的蜷在我怀里不动弹。我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借着窗外霓虹灯的光,发现她连睫毛都在颤。

"睡不着?"我小声问。

她摇头,把脸埋进我胸口。我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里混着一丝苦涩——是恐惧的味道。我认识这味道,小时候在街头打架,那些虚张声势的小混混最后跪地求饶时,身上就散发着这种气息。

但我没问。如果李雪想说,她会开口。这是我们的默契。

第二天我去医院送饭,护士站的小刘把我拉到一边:"欢喜哥,李医生最近怪怪的。"

"怎么个怪法?"

"上周三她突然调休去做检查,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小刘压低声音,"昨天我看见她对着电脑哭。"

我的心猛地一沉。李雪会哭?除了那个白血病患儿去世那次,我从没见过她掉眼泪。

"她体检报告放哪儿了?"

"病历柜,但钥匙她随身..."

我摆摆手打断她。下午李雪去查房,我溜进她办公室。抽屉锁难不倒我——街头混大的孩子都懂点小技巧。

体检报告藏在《儿科诊疗手册》里。CT报告单上"右肺下叶结节影,建议进一步检查"几个字像刀子似的扎进眼睛。最下面一行小字:"恶性不除外。"

我的手抖得差点拿不住纸。三十年来我第一次感到害怕,比小时候被五个混混围殴时还怕。

锁好抽屉,我坐在李雪的位置上深呼吸。电脑屏保是她和我的合照,在洪崖洞拍的,她难得笑得那么开怀。我掏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号码。

"喂,强子?是我...对,好久不见...你爸还在肿瘤医院当主任吗?"

晚上李雪回来时,我正在煮面。她站在厨房门口看我,目光沉甸甸的。

"明天我调休。"她突然说。

我撒葱花的手一顿:"巧了,我也调休。"

"你不用..."

"我们去南山看樱花吧。"我转身搂住她,"听说开得正好。"

她眼睛亮了一下,又暗下去:"人多。"

"那去你喜欢的防空洞咖啡馆?"

"...好。"

她转身去洗澡,我盯着咕嘟冒泡的面汤发呆。李雪讨厌计划外的事,却答应得这么爽快——这不是好兆头。

防空洞改建的咖啡馆冬暖夏凉。李雪点了一杯热美式,我耍赖尝了一口,苦得直吐舌头。

"傻子。"她终于笑了,伸手擦掉我嘴角的咖啡渍。

我抓住她的手:"李雪,你有事瞒我。"

她的手指在我掌心僵住了。窗外阳光透过防空洞特有的小窗,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体检发现肺结节。"她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病例,"需要进一步检查。"

"我知道。"我掏出手机,打开相册,"这是强子爸爸推荐的专家,下周二的号我挂好了。"

她瞪大眼睛,嘴唇微微发抖:"你...你怎么..."

"我是你男人。"我捏捏她的脸,"虽然没你有文化,但偷看体检报告的本事还是有的。"

她眼圈一下子红了,猛地别过脸去。我绕到她面前单膝跪地,惹得邻座小姑娘捂嘴偷笑。

"李雪,看着我。"我捧住她的脸,"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早期肺癌。"她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可能要切除右下叶..."

"然后呢?"

"化疗...五年存活率..."

"够了。"我打断她,"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她茫然地摇头。

"我想娶你。"我从兜里掏出丝绒盒子,"就现在。"

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李雪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我手背上,烫得惊人。

"你疯了...我可能..."

"你可能长命百岁,然后嫌我老了不要我。"我强行把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所以得趁现在把你拴住。"

她哭得发抖,咖啡都凉了。我搂着她走出咖啡馆,重庆的春天潮湿温暖。她靠在我肩上,轻得像片羽毛。

"欢喜。"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我打断她,"你忘了?我可是打不死的欢喜。"

复查那天,李雪穿了我买的新裙子。肿瘤医院走廊长得看不到头,她走得很快,白大褂下摆像翅膀一样翻飞。

"李雪!"我追上她,"走那么快干嘛?"

"早点检查完早点知道结果。"她头也不回。

我一把拉住她:"等等。"

她从包里掏出纸巾,用力擦了擦我满手的汗:"到底谁看病啊?"

专家是个和蔼的老头,看了片子后眉头紧锁。我腿软得站不住,强撑着搂住李雪的肩膀。

"建议手术。"老专家推推眼镜,"越快越好。"

"恶性?"李雪声音异常冷静。

"初步看是早期,具体要等病理。"

走出诊室,李雪直接去了洗手间。我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呕吐声。等她出来时,脸上挂着水珠,分不清是泪还是自来水。

"我饿了。"她说。

我们在医院附近找了家小面馆。李雪机械地搅着面条,一口没动。

"李雪。"我放下筷子,"你得吃饭。"

"吃不下。"

"为了我,多少吃一点。"

她突然摔了筷子:"别这样!别像对待病人一样对待我!"

面馆安静下来。我慢慢捡起筷子,用纸巾擦干净。

"好。"我重新塞进她手里,"那就像平时一样凶我。"

她愣了两秒,噗嗤笑了,笑着笑着又开始哭。我挪到她身边,让她靠着我哭个够。

手术定在一周后。李雪坚持上班到术前两天,甚至主动申请值夜班。我去接她时,看见她在护士站写交接清单,一笔一划认真得像小学生。

"李医生。"我凑过去,"该回家休息了。"

她抬头看我,眼里的恐惧藏得很好,但我还是发现了。

"欢喜。"上车后她突然说,"答应我一件事。"

"说。"

"不管结果如何,别在我面前哭。"

我握方向盘的手一紧:"成交。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让我照顾你。"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睡着了。直到车停在小区楼下,她才轻轻"嗯"了一声。

手术那天,重庆下了场暴雨。我坐在手术室外,数着瓷砖上的裂缝。强子特意来陪我,给我带了热豆浆。

"放心,我爸亲自主刀。"他拍拍我肩膀,"嫂子肯定没事。"

五个小时后,老专家走出来,口罩上方的眼睛带着笑意:"手术很成功。"

我腿一软,差点跪下。

"病理报告要等三天。"他补充道。

李雪被推出来时,脸色苍白得像纸。我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她微微皱眉,小声嘟囔:"...丑死了..."

"谁让你长得好看呢。"我笑着跟推床走,"咱家总得有个门面担当。"

术后第二天,李雪就能下床走动了。医生查房时夸她恢复快,她得意地冲我挑眉。我削着苹果,故意削断果皮逗她笑。

第三天傍晚,病理报告出来了。我正在走廊接电话,回头看见老专家站在病房门口对我招手。

"怎么样?"我嗓子发紧。

"一期,没有转移。"老专家微笑,"不过需要做四个周期化疗巩固。"

我冲进病房时,李雪正在叠病号服。看见我的表情,她手里的衣服掉在了地上。

"早期?"她问。

我点头。

她闭上眼睛,长长舒了口气。我抱住她,感觉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还没哭呢。"我贴着她耳朵说。

"我快哭了。"她揪住我的衣领,"混蛋..."

化疗比手术难熬十倍。第一次化疗后,李雪吐得昏天黑地。我抱着她,擦汗喂水,像照顾婴儿。半夜她疼得睡不着,我就给她讲街头混混的糗事,直到她累得睡去。

第四次化疗前,李雪剃了光头。我拿着推子手直抖,她干脆自己动手,三下五除二推了个干净。

"丑吗?"她摸着头皮问我。

"美翻了。"我亲了亲她光溜溜的脑袋,"像科幻片里的女主角。"

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突然笑了:"其实挺凉快的。"

最后一次化疗结束那天,重庆难得放晴。我扶着李雪在医院花园散步,樱花已经谢了,但新叶嫩得可爱。

"欢喜。"她停下脚步,"谢谢你。"

"谢什么?"

"一切。"她仰起脸,阳光在她光头上跳跃,"特别是没把我当病人。"

我搂住她的腰:"那你怎么谢我?"

她踮脚在我耳边说了句话,我耳朵瞬间烧起来。

"李医生!"我夸张地捂住胸口,"这种话怎么能光天化日..."

她大笑着往前走,阳光给她镀了层金边。我追上去,牵住她的手。这只手曾经救过无数人,现在轮到我来守护它了。

回家路上,我们买了菜。李雪坚持要自己煮面,我只能在厨房打下手。看着她系着围裙忙碌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这场病或许不是灾难,而是礼物——它让我们明白了平凡的珍贵。

面出锅时,李雪尝了一口,皱眉:"淡了。"

"正好。"我把自己那碗推给她,"医生说你得吃清淡点。"

"可这是重庆小面..."

"改良版。"我眨眨眼,"欢喜特供。"

她笑着摇头,低头吃面时,一滴泪落进碗里。我没拆穿,只是悄悄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窗外,重庆的灯火渐次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