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弟子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端着酒壶的手抖得像筛糠,酒液都晃出来了些,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缩在门边,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缝里,心里把“非礼勿视”默念了八百遍,可耳朵却忍不住往那边凑——
少主这是来真的?镇虚门少主这反应,看着也不像完全厌恶啊……
云风禾像是才想起还有个外人,瞥了眼那弟子,淡淡道:“把酒放下,出去。”
“是!是!”弟子如蒙大赦,慌忙把酒壶往桌上一放,转身就想跑,结果脚腕绊到门槛,“咚”地摔了个结结实实。
他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地推开门,“砰”地一声关上,跑出去老远还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跳跃的噼啪声,还有霍念粗重的呼吸。
云风禾走到霍念面前,见他还是捂着嘴,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多了点不易察觉的认真:“不闹你了。”
霍念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警惕:“你还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云风禾抬手,像是想碰他,又顿在半空,最终只是收回手,“地上凉,过来坐。”
“谁要跟你坐一起!”霍念别过脸,却忍不住偷偷用余光瞥他。
云风禾的唇色似乎比平时深了点,想起方才那触感,他的脸“腾”地又红了,忙用力闭了闭眼,在心里把云风禾骂了一百遍。
云风禾也不逼他,转身走到长案边,给自己倒了杯酒——
酒液清冽,映着烛火泛着琥珀色。他仰头饮尽,喉结滚动,动作利落又好看。
“方才那下,”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霍念耳朵里,“也是我的第一次。”
霍念猛地转头看他,眼里满是不信:“你少骗我!你这种风流成性的……”
“风流是他们说的,我认不认,他们说了不算。”云风禾打断他,放下酒杯,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点自嘲,又有点认真,“十三年了,霍念,我要是真风流,还能在这跟你闹。”
霍念被他看得心慌,指尖都在发烫。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反驳,却发现脑子里空空的,只剩下那句“也是我的第一次”在嗡嗡作响。
霍念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粗声粗气地开口:“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云风禾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沿,勾唇浅笑,桃花眼弯成好看的弧度:“看你脸红的样子,像极了那年你偷喝了我酿的果酒,醉得抱着树桩喊娘。”
“你闭嘴!”霍念脸更红了,又羞又气,“谁喊娘了!那是……那是被虫子咬了!”
“哦?是吗?”云风禾拖长了调子,慢悠悠地晃着酒杯,“不说这个。方才我说的,你倒听听——他们说我风流,你又怎知不是那些女修求而不得,故意编出来的?”
他挑眉,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自夸:“没办法,谁让我长得好看呢?每次下山办事,总有一群人围过来送香囊递帕子,推都推不开,我也很烦闷啊。”
霍念嗤笑一声:“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可不是贴金。”云风禾放下酒杯,往前倾了倾身,“谎言听多了,假的也成真的。就像山下那些人说你,镇虚门少主骄纵得很,见谁都鼻孔看人,半点情面不讲。”
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尾音:“不过说起来,这点倒确实没错……”
“你放屁!”霍念猛地从墙角弹起来,“我什么时候鼻孔看人了?上次青岚谷的长老来拜访,我还亲自给倒了茶!还有上个月……”
他掰着手指头数自己的“善举”,越说越急,额角的青筋都跳起来了,浑然没察觉自己这副急着辩解的样子,在云风禾眼里有多鲜活。
云风禾看着他,连带着声音都软了几分:“哦?那是我记错了?”
“本来就是你记错了!”霍念梗着脖子,脸颊还泛着未褪的红,“我那是……那是性子直,不喜欢弯弯绕绕,跟骄纵两码事!”
“嗯,性子直。”云风禾应得干脆,“直得像你手里的剑,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
他抬眼,目光落在霍念还微微泛红的眼角,声音低了些:“比如方才,明明慌得手抖,偏要装作恼羞成怒;明明担心我受寒,偏要说看我不顺眼;明明……”
“明明什么明明!”霍念被他说得心头一跳,慌忙打断,转身就想往门外走,“我懒得跟你废话!”
刚走两步,手腕就被云风禾攥住了。他的掌心温热,带着酒后的微烫,攥得不算紧,却让霍念迈不开步子。
“去哪?”云风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挽留,“外面雪大,你又没带披风。”
霍念挣了挣,没挣开,气呼呼地回头:“不用你管!冻死也是我自己的事!”
云风禾却忽然松手了。
霍念一愣,没防备,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他回头瞪他,却见云风禾转身走到榻边,拿起搭在上面的玄色披风,扔了过来:“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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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风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是云风禾常用的那件。
霍念下意识接住,指尖触到柔软的绒毛,心里莫名一堵,像是被什么东西硌着了。
他捏着披风,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耳根又悄悄红了。
霍念正攥着披风僵在原地,冷不防转身要走,肩膀却结结实实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他“哎哟”一声退了半步,抬头看清来人,慌忙敛了神色,规规矩矩拱手行礼:“见过伯父!”
来者正是梧寒宫宫主云仓,一身玄色锦袍衬得身姿挺拔,眉眼间与云风禾有七分相似,只是更添了几分岁月沉淀的威严。
他手里还捏着个暖炉,显然是刚从外面进来,肩头落着层薄雪,进门时带起一阵寒气。
云仓的目光先扫过霍念,又落向殿内,眉头微挑,看向慢悠悠站在一旁的云风禾,语气带着点无奈的沉:“你们两个臭小子,这是要把梧寒宫的屋顶掀了?”
霍念脸一红,忙低下头:“伯父,是我……”
“爹,不关他的事。”云风禾上前一步,替他截了话头,语气随意得很,“我逗他玩呢。”
云仓斜睨他一眼,没戳破,转而对霍念道:“外面雪下大了,鹅毛似的,山路不好走。今晚就住这儿,回头我让人给你爹捎个信,让他别惦记。”
他顿了顿,视线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最后落在云风禾身上,“风禾,一会带阿念直接去你院子住。少喝点酒,仔细明天头疼。”
“啊?”霍念猛地抬头,眼睛都瞪圆了,“伯父,不用!我自己住就行,随便找间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