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绯霜的头有些痛。
宁衡怎么能是白溪寺求来的呢,老天爷。
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误会?
叶绯霜仔细一想,更绝望了,因为她发现宁衡和璐王长得根本不像。
宁衡高大威猛,璐王矮小肥圆。
宁衡剑眉星目,璐王不过中人之姿。
白溪寺的事情败露后,宁衡会面对怎么样的狂风暴雨?
他是亲王世子,皇家血脉,他的血统可太重要了。
一个不慎,被削爵都是有可能的。
还有璐王府,多好的一个家。一旦爆出宁衡……这份安宁和乐就不复存在了。
高家的喜宴散了,门口停了不少马车。
有贵妇瞧见璐王,笑道:“哎呀,王爷又来接王妃啦!”
大家对这样的场景已经见怪不怪了。
璐王妃每次赴宴,璐王必会亲自来接。不像许多府邸,都是派下人来的。
璐王妃朝叶绯霜摆了摆团扇,握住璐王伸出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粼粼远去,不少人眼中都流露出艳羡之情。
这里离酒坊不远,叶绯霜得接了郑茜霞一块儿回去。
她满腹心事地往酒坊走,不料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一看是宁衡,她心情更复杂了:“你怎么在这里?”
宁衡嘿嘿一乐:“我刚从醉红尘听完曲儿回来。我叫你半天你都不理我,师父,你想什么呢?”
见叶绯霜脸色不太好,宁衡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怎么了师父,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是谁,我收拾他去!”
“没有。”叶绯霜勉强挤出一抹笑来,“你……嗯……”
宁衡负手站在她面前,真的很高大魁梧,叶绯霜现在还没到他肩膀。
还记得前世的宁衡,在庇阳山摔断了腿,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已经很惨了,白溪寺的事情败露后,他又是如何面对的?
世子之位还在吗?璐王府还好好的吗?有人用心照顾残疾的他吗?
陈宴没和她提过,所以她也不得而知。
见叶绯霜眼眶有点红,要哭似的,宁衡吓了一大跳:“真没人欺负你?师父你别怕,你只管告诉我,天王老子我也照样收拾他!”
“没有!”叶绯霜笑了,抬起胳膊用力拍了拍宁衡的胸口,“师父会保护你的。”
宁衡:“嗯?”
“不光你保护师父,师父也要保护你。”叶绯霜郑重地说,“这声师父绝不让你白叫,师父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见她笑,宁衡也笑,扭来扭去地说:“师父是天底下最好的师父!”
告别宁衡后,叶绯霜用力搓了把脸,目光坚毅果决。
这是大事,她回去得好好合计合计。
她已经调整好了状态,郑茜霞没看出她的心事,和她说酿酒的进度。
葡萄酒已经装入了陶罐中进行陈化。
这一过程最少也需要几个月。如果想要风味更好,就延长陈化时间,一两年、三五年的都有。
所以接下来郑茜霞不用天天都来酒坊了。
郑茜霞绞着手指,有些紧张地说:“五妹妹,我还是想常常来,行吗?”
“担心你的酒?”
“不是不是,酒坊的人都很靠谱。我就是……我就是想出来走走,不想闷在府里。”
叶绯霜说:“好呀。”
多见识一些人和事,有了自己的见解和看法,郑茜霞可能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旁人影响心性了。
两人回了府,察觉出府中情形似有不对。
叶绯霜拦住一名丫鬟问:“府里怎么了?”
那丫鬟笑道:“回二位姑娘,是喜事呢,五房的十七姨娘要生啦!”
郑府上下谁不知道五房的十七姨娘怀了双生子?等生完,五老爷一高兴,又是大把的赏赐,谁能不高兴呢?
郑茜霞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攥住袖口的手指轻微颤抖。
她这些时日已经努力在说服自己看开了,可还是会担心自己以后的处境。
迎面跑来另外一名丫鬟,这丫鬟的神色不是很好。
问了才知道,十七姨娘难产了,五老爷担心孩子,让再请大夫过来。
听说卢氏和靳氏现在也在五房,叶绯霜也和郑茜霞一块儿过去了。
刚进院,就听见一声凄厉又痛苦的女子尖叫,仿佛长长的指甲从皮肤上的裂口扣进了皮肉里,痛苦至极。
郑茜霞一个激灵,没忍住握住了叶绯霜的胳膊。
叶绯霜也被这一声惨叫弄得有些心惊,这得多疼。
卢氏和靳氏都生产过,如今也顾不上什么正房太太和妾室的身份差距了,都去了产房,安抚十七姨娘,和她说经验,希望她能尽快生产,母子平安。
康氏去了小佛堂,不断地求菩萨保佑。
秋姨娘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一边觉得十七姨娘叫得太惨了瘆得慌,一边又盼着这孩子千万别生下来。
十七姨娘的惨叫声忽然停了,叶绯霜和郑茜霞对视了一眼,生了?可是怎么没听见孩子哭呢?
片刻后,十七姨娘又叫唤了起来,原来刚才是晕过去了。
“五妹妹,我害怕。”郑茜霞捂着耳朵,一张小脸煞白,“生孩子这么痛的吗?”
忽然,房中传来郑丰的暴喝:“废话么这不是?肯定保小啊!保我俩儿子!我儿子们一定要好好的!”
郑丰说完,十七姨娘的叫声愈发惨烈了,没多久,就听不见了。
很快,房中传来两声嘹亮的婴儿啼哭。
院中的丫鬟们眉开眼笑,争先恐后地涌入房中向郑丰道喜,想讨个好彩头,多拿点赏钱。
叶绯霜想,就没人觉得十七姨娘可怜吗?
一个女人失去了性命,多么惨痛的一件事,竟然就这么轻飘飘地被两个孩子降生的喜悦给冲散了,没有激起丝毫涟漪。
她死了,但是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在笑,都在说“恭喜”。
太荒唐了。
忽然,房中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就和见了鬼似的,顿时冲散了那铺天盖地的喜悦气氛。
房中骤然安静了下来,一片死寂,就连婴儿的啼哭声都听不见了。
没多久,靳氏出来了。
见到她俩,靳氏吓了一大跳,本就青白的脸色更难看了:“你们怎么在这儿?快回去,这哪儿是姑娘家来的地方!”
她攥住叶绯霜的手:“快走。”
靳氏手心冰凉潮湿,颤抖不停。
叶绯霜不禁问:“娘,怎么了?”
“别问,快走。”
等回了玉琅阁,靳氏才说:“大人和孩子都没保住。”
“可我已经听见孩子哭了啊,声音还很大。”
“哭了一嗓子就没气儿了,以后别提这事了,不吉利。”
可五房那群人叫得那么恐怖,明显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见叶绯霜不信,靳氏也不瞒她了,低声道:“十七姨娘生了个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