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如意起身推开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她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披风,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走向庭院。傅怀璟仍安静地躺在藤编躺椅上,睫毛上落了几片雪花,在阳光下晶莹闪烁。
"手怎么这么凉..."叶如意轻声呢喃,执起他骨节分明的手掌。这双曾经能挽弓射雕的手如今苍白得近乎透明,青紫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她熟练地从袖中取出小瓷瓶,倒出几滴温热的药油,开始沿着穴位慢慢揉按。
拇指按压合谷穴时,她感觉到傅怀璟的无名指轻微颤动了一下。"有感觉了是不是?"叶如意眼睛一亮,加重了力道从指根推向指尖。药油的香气在寒风中弥散开来,混合着雪松的清冽...
"笃笃笃"——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响起。
叶如意抬头望去,只见篱笆门外站着几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领头的虎子正用冻得通红的手拍打门环,呵出的白气在眉睫上结成了霜花。
"大姐!我们回来了!"少年们看见她,纷纷摘下毛茸茸的皮帽行礼。他们靴子上沾满泥雪,显然是一路疾行回来的。
叶如意快步上前拉开院门:"快进来烤火。"
花厅里的铜炭炉烧得正旺,叶如意招呼少年们围坐成一圈。"浩澜!端几杯热茶来!"她朝内室喊了一声,转头问道:"今天送货还顺利吗?"
虎子搓着手凑近炭炉,火光在他黝黑的脸上跳跃:"比上回戒严多了。城门口新增了四队巡防,连货郎担都要翻个底朝天。"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孔爷让捎给您的,说最近风声紧。"
叶浩澜端着红漆托盘从厨房出来,上面摆着六只青瓷杯,袅袅热气里飘着姜枣的甜香。"喝点驱驱寒。"他给每人分了一杯。
"谢谢!"少年们捧着茶杯暖手,冻僵的手指渐渐恢复血色。
"廖家那边有什么动静?"叶如意拆着信问道。
"可热闹了!"虎子来了精神,手舞足蹈地比划,"廖老爷认定是陈家干的,昨儿半夜带人砸了陈记当铺。结果今早发现自家盐仓又少了二十袋,这会儿正满城搜捕呢!"
年纪稍长的顺子补充道:"城南那几股地头蛇也开始蠢蠢欲动,听说黑虎帮昨晚抢了廖家两条船的货。"他压低声音,"最奇怪的是,那些失窃的仓库连个脚印都没留下,邪门得很。"
炭火噼啪作响,映得少年们的影子在墙上晃动。叶如意凝视着信纸上孔爷潦草的字迹——"廖家疑有内鬼,近日风声紧,暂停"。
"从明天起,送货的事先停一停。"她突然开口,声音比窗外的积雪还冷。
少年们面面相觑:"大姐是担心城里要乱?"
"去掉'可能'二字。"叶如意将信纸凑近烛火,火苗倏地窜起。
"你们今天都回去好好休息。"叶如意打断他,灰烬从指尖飘落,"明天辰时过来,我有新差事交代。"
少年们告辞时,叶如意给每人塞了个绣花钱袋:"天冷,买双好靴子。"
等脚步声远去,叶浩澜一边收拾茶具一边嘀咕:"廖家这次怕是要栽跟头..."
"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叶如意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倒是那几股趁火打劫的..."她忽然转头,"你怎么还不回去?柳氏该等着急了。"
叶浩澜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我能在你这儿吃午饭吗?"他眼睛突然一亮,"我来下厨!给你做酸辣汤?上次腌的酸笋正好能吃了,或者..."
"你那边还有两张嘴等着呢。"叶如意挑眉。
"别提了!"叶浩澜烦躁地扯着腰间的穗子,"太烦了,啰里啰嗦,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烦死了,叶如云一点寄人篱下的自觉都没有,还以为自己是个大小姐呢"
叶如意被他的模样逗笑了:"那柳氏..."
"我娘更离谱!"叶浩澜气得脸颊鼓鼓的,"什么都要干涉,偏偏什么都不懂,就是瞎指挥。"他越说越激动,不小心碰翻了茶托,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接。
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叶如意叹了口气:"行了,留下吧。正好地窖里新到了冬笋。"
"大姐最好了!"叶浩澜瞬间阴转晴,欢天喜地地往厨房跑,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厨房里很快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叶如意透过雕花隔扇望去,只见叶浩澜正踮脚从悬梁上取下一串风干辣椒。他利落地系上靛蓝围裙,将袖口挽至肘部,露出布满烫伤疤痕的小臂——那是学厨时留下的勋章。
"需要帮忙吗?"叶如意倚着门框问。
"不用不用!"叶浩澜头也不回地剁着姜末,刀工快得出现残影,"大姐去陪姐夫说话就好。"
叶如意笑着摇头离开,身后传来热油下锅的滋啦声。她回到庭院,发现傅怀璟的躺椅上积了层薄雪,连忙拂去。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他的睫毛又颤动了一下,但仔细看时,那张俊美的面孔依然沉静如冰。
"王爷要是醒着,肯定要嫌浩澜吵..."她轻声说着。远处厨房飘来炝锅的香气,混合着火腿的咸香与冬笋的清新,让人莫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