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喉结滚动,冷汗浸透了后背。陈忘川僵硬地站着,感觉思维都快要冻结。葛云衣的存在本身,就是这趟旅程中最恐怖的谜团。
最终,是葛云衣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她没有再看他们一眼,仿佛刚才的质问只是拂去一粒尘埃。
她转过身,金色的竖瞳毫无波澜地投向那条被星辉短暂照亮、旋即又被深沉黑暗吞噬的向下阶梯。
她迈步,冰冷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踏上了第一级布满狰狞青铜纹路的台阶。
陈忘川和胖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恐惧和一丝绝境中的无奈。退?无路可退。
留?头顶是倒悬的茧林和怨毒的吟唱,脚下是刻满名字的骸骨,身边是这深不可测的“同伴”。
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带着满心的惊悸,亦步亦趋地跟在葛云衣身后,踏入了这条通往终极秘密的甬道。
“老陈,这娘们越来越看不透了”
“嗯,跟上吧!反正现在死不了”陈忘川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也很奇怪,对吧,这娘们懂的太多了,咱俩好像被他牵着鼻子走”胖子说道。
“如果这次不死,出去一定要问个清楚”陈忘川说完,快步走上前去。
甬道内部异常宽阔,由整块整块巨大无比的暗沉青铜铸成。
两侧的青铜壁高耸入黑暗,上面布满了更加古老、更加狞厉的浮雕。空气在这里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星辰尘埃的冰冷、甜腻虫巢的腐朽、以及一种…
浓得化不开的、如同无数亡魂低语汇聚而成的历史怨念!
手电光柱在黑暗中艰难地刺破浓稠的黑暗,照亮了甬道两侧的青铜壁。
当光线扫过那些浮雕时,陈忘川和胖子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壁画! 极其精美、又极其恐怖的壁画!
壁画的风格带着浓烈的西周早期狞厉之美,线条粗犷有力,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和血腥的仪式感。内容…触目惊心!
“老陈 你看这壁画”
陈忘川也是吃惊,因为这壁画他们刚刚经历过。
第一幅:描绘了一座笼罩在银色月光下的宁静村落(银月村!),村民们正在举行某种古老的祭祀,神态虔诚。
然而画面一转,天空裂开,燃烧着诡异火焰的巨大陨石坠落!村落被毁,村民惊恐奔逃,却被无形的力量束缚、扭曲,身体开始长出诡异的虫肢和甲壳!
第二幅:中心人物是头戴王冠、身着华服的周穆王(形象威严而阴鸷)。他站在一处高台上,下方是堆积如山的尸体——正是那些被陨石异化的银月村民!
他们的身体被强行剖开,无数闪烁着诡异光泽的、如同**金属般的“虫髓”被提取出来!
穆王手中托着一个容器,里面盛满了这些蠕动的“虫髓”,眼神狂热而贪婪!
第三幅:画面更加血腥!祭坛之上,姜后(虽然面容扭曲,但服饰和头冠特征明显)被数条青铜锁链贯穿四肢,高高悬吊!
她的腹部被剖开,一个模糊的婴儿轮廓被强行取出(画面刻意模糊了婴儿的细节,只留下一团混沌的光影)。
旁边,无数姜后的旧部被投入沸腾的青铜熔炉,他们的身体在熔炉中扭曲、变形,最终被铸造成倒悬的青铜茧!
第四幅:周穆王站在一座巨大的、由无数骸骨和青铜构筑的祭坛核心(正是他们刚刚离开的地方!)。
他一手高举着一个由头骨制成的酒器(“卮”!),里面盛满了散发着幽光的液体(“髓”!),另一手则托着那个从姜后腹中取出的、包裹在混沌光影中的婴儿轮廓!
祭坛周围,无数扭曲的符文亮起,连接着天穹之上一个巨大而模糊、散发着无尽威压的…“天”之轮廓!
这些壁画,用最直观、最血腥的方式,将他们之前的遭遇和葛云衣身世的恐怖真相,**裸地展现在眼前!
陈忘川看得浑身发冷,胖子更是脸色惨白,几乎要呕吐出来。
葛云衣的脚步却没有任何停顿,仿佛对这些描绘着她自身悲惨起源的画面毫无感觉,只有她皮肤下那些青铜脉络,在壁画光芒映照下,似乎搏动得更加急促了一些。
当手电光柱继续向前移动,照亮甬道更深处的壁面时,不再是浮雕,而是…铭文!
那是用极其古老、如同刀劈斧凿般的金文,混合着一些更加原始的巫祝符号,深深镌刻在青铜壁上的文字!
字迹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
陈忘川强忍着巨大的不适和惊悸,用手电光仔细辨认着那些如同诅咒般烙印在青铜上的文字:
“穆王十七年,西王母使献三陨:”
“西王母使?!” 陈忘川心头剧震!传说中昆仑仙境的主宰?这长生之术的来源,竟然真的牵扯到了神话中的存在?!
文字继续:
“一陨化昆仑墟(精神永生),”
文字旁刻着一座云雾缭绕、如同仙境的巨大山峦虚影,山峦核心处,一块闪烁着七彩流光的陨石悬浮,散发出令人心神摇曳的奇异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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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陨化雷渊城(**虫蜕),”
旁边刻着一座笼罩在雷霆与黑雾中的诡异城池轮廓,城池深处,无数扭曲的虫形阴影在蠕动、蜕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正是银月村的后续!)。
“一陨藏东海龛(未启)…”
最后刻着一片波涛汹涌的东海,海底深处,一个极其隐秘的、如同神龛般的洞穴轮廓若隐若现,里面一团混沌未明的暗影沉睡着。
三块天外陨石!三种截然不同的“长生”途径!昆仑墟的精神永生!雷渊城的**虫蜕!以及…东海深处那未知的、未启的第三陨!
然而,铭文的最后几行,笔锋陡然变得凌厉、充满杀伐之气,字迹也深了许多,仿佛刻字者带着滔天的愤怒和恐惧:
“然虫髓噬魂,王诛使毁书,以绝天下望。”
“虫髓噬魂?!” 陈忘川的声音带着颤抖,“难道…那源自雷渊城陨石的‘**虫蜕’之法…提取的‘虫髓’…有可怕的副作用?!会反噬魂魄?!”
“诛使毁书?!” 胖子也看懂了关键。
“他娘的!周穆王把献陨石的西王母使者给宰了?!还毁了记载长生术的书?!为了…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这方法的缺陷?!好狠!”
铭文的最后,没有落款,只有一行更加潦草、更加扭曲、仿佛刻字者精神濒临崩溃时留下的血淋淋字迹:
“…希望…会骗了自己…孤…拿走了它…”
“希望会骗了自己…拿走了它?” 陈忘川反复咀嚼着这句没头没尾、却充满了无尽绝望和自我欺骗意味的话,巨大的寒意将他彻底包裹。
“它?指的是什么?是那‘虫蜕’的缺陷无法克服?还是…那东海深处未启的第三陨?周穆王…他最终选择了什么?他拿走了什么?他…成功了吗?”
他猛地看向走在前方、身影几乎融入黑暗的葛云衣。
她的存在,她体内那非人的青铜脉络…是否就是周穆王“拿走它”的…最终结果?
一种融合了“精神永生”、“**虫蜕”甚至可能掺杂了“东海龛”未明力量的…扭曲产物?!
葛云衣的脚步,在甬道的尽头停了下来。
陈忘川和胖子停在葛云衣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那扇仿佛隔绝着终极秘密与终极恐怖的巨门,
看着石壁前那个沉默冰冷、身世如谜的背影,只觉得甬道壁画上那血腥的画面和绝望的铭文,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希望会骗了自己…周穆王,你拿走的“它”,究竟是什么?而站在前面的这位…又到底是什么?
甬道的尽头,并非预想中的墓室或地宫,而是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天然洞穴!
洞穴穹顶高耸入无尽的黑暗,看不到尽头。而洞穴的中心,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的,是一个…池!
但这绝非寻常的水池!
池中充斥的,是一种粘稠、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银色流体!
这流体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地、无声地流淌、旋转,表面不时泛起诡异的、如同活物呼吸般的涟漪,散发出一种强烈的、令人头晕目眩的磁场波动!
空气在这里都变得粘稠而扭曲,手电光柱射入其中,光线仿佛被无形的手扭曲、拉长、吞噬,只能照亮池面极其有限的范围。这是…磁流体
一种只在极端地质条件或传说中存在的、拥有诡异物理特性的物质!
而在这片巨大的、散发着冰冷磁力与不祥气息的磁流体池中央…
禁锢着一个存在!
那景象,足以让最勇敢的人精神崩溃!
它的上半身,依稀还保留着人形。身着早已腐朽破烂、却依旧能辨认出十二章纹和日月星辰图案的…天子衮服!
头上戴着一顶同样残破、却依旧能看出形制的…天子冕旒!十二旒玉珠垂落,遮掩着面容。
然而,从冕旒缝隙中露出的,并非人类的脸庞,而是一张高度腐烂、布满青黑色尸斑和粘稠脓液、部分区域甚至露出森森白骨的…恐怖面孔!
空洞的眼窝里没有眼球,只有两点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幽绿色鬼火在闪烁!
它的下半身…则彻底异化! 从腰部以下,不再是人类的双腿,而是…一团庞大、扭曲、不断蠕动增生的…肉瘤状虫躯!
暗红色的肉质表面覆盖着粘液和半透明的虫类甲壳碎片,无数粗细不一、如同章鱼触手又似巨大蛆虫的肉质增生体从虫躯中延伸出来,有些无力地垂落在磁流体中,有些则如同活物般在粘稠的流体表面缓缓扭动、拍打,
发出“啪嗒…啪嗒…”的令人作呕的声响!整个虫躯被数条粗大无比、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刻满镇压符文的…青铜锁链从不同角度死死贯穿、缠绕、禁锢!
锁链的另一端深深嵌入洞穴四周坚硬的岩壁之中,将这恐怖的存在牢牢锁死在磁流体池的中央!
“呃…啊…嗷——!!!”
就在三人被这地狱般的景象惊得魂飞魄散之际,那池中的恐怖存在似乎感应到了生人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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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猛地昂起那颗戴着残破冕旒的头颅,腐烂的嘴巴张开到一个非人的角度,发出一声震耳欲聋、撕裂灵魂的嘶吼!
这嘶吼声极其诡异!并非纯粹的野兽咆哮,而是…混杂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一种是极其古老、晦涩、带着浓重上古口音的…汉语!断断续续,如同梦呓,却又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绝望:
“姬…满…悔…不…死…为…殃…!”(姬满,周穆王的名字!悔…不死…为殃?!)
而另一种声音,则尖锐、密集、充满了非人的疯狂和饥渴,如同无数甲虫在同时摩擦翅膀,又像亿万蛆虫在啃噬脑髓的…虫鸣嘶叫!
两种声音扭曲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直击灵魂的恐怖噪音,在巨大的洞穴中疯狂回荡!震得岩壁簌簌落下碎石!
陈忘川和胖子只觉得头痛欲裂,耳膜几乎要被撕裂,心脏狂跳得仿佛要炸开!
“周…周穆王?!” 胖子瘫软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
“他…他真的把自己搞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鬼样子了?!长生?!这他娘的是长蛆吧!!”
陈忘川也是脸色惨白如纸,巨大的视觉和听觉冲击让他胃里翻江倒海。眼前这半人半虫、被永恒禁锢在磁流体池中的恐怖存在,完美印证了壁画和铭文所揭示的“虫髓噬魂”的可怕后果!
这就是追求“**虫蜕”长生的终极代价?!一个永恒痛苦、生不如死的怪物?!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中,一直沉默凝视着池中怪物的葛云衣,身体却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恐惧的颤抖,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的排斥和…质疑!
她的金色竖瞳死死锁定在那半人半虫怪物残破冕旒下的腐烂面孔上,又缓缓扫过它那扭曲增生的虫躯。
皮肤下那些青铜脉络的光芒平稳依旧,并未像之前感应到周穆王机关或自身血脉秘密时那样剧烈搏动。
她的眉头,极其罕见地、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一个无声的疑问在她冰冷的意识中升起:不像…气息…不对…
陈忘川强忍着不适和恐惧,手电光柱颤抖着扫过磁流体池的边缘,试图寻找绕过池子或继续前进的路径。
光线掠过池边湿滑的岩石地面,掠过那些嵌入岩壁的巨大青铜锁链的根部…
突然!
陈忘川的目光猛地一凝!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胖子!看那里!” 他声音嘶哑地低吼,手电光死死锁定在一条最粗大的青铜锁链根部附近的地面上!
那里,在湿滑的苔藓和岩屑覆盖下…隐约露出了一小截东西!
不是石头,也不是骨头!那东西呈现出一种…非金非玉、温润中透着冰冷的青白色光泽!形状…像是一个被踩碎了一角的…玉匣碎片!
碎片边缘的纹饰极其古老精美,带着一种不属于中原、不属于西周的神秘韵味!最令人惊悚的是,碎片表面,沾着几滴早已干涸、却依旧呈现出诡异暗金色的…“血迹”!
“这…这是?!” 胖子连滚带爬地凑近,用手电照着那碎片,“玉的?谁…谁留下的?!”
“不止这个!” 陈忘川的手电光如同梳子般快速扫过周围,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看锁链的根部!岩壁上!有…有工具开凿的新鲜痕迹!虽然很旧,但绝对比西周晚得多!还有…看这里!”
光柱移向另一处岩壁,那里有几道极其细微、如同利器划过的刻痕,组成了一个极其抽象、却又带着某种特定规律的…
几何符号!那符号的风格,充满了精密的计算感和一种…非王权的、近乎于“工匠”的朴素力量感!
“有人进来过!在我们之前很久…但绝非西周时期!”
陈忘川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看这玉匣碎片…这纹饰…带着一种…昆仑山特有的雪域冰魄之感!有这暗金色的‘血迹’…像不像…传说中西王母及其神使拥有的‘金玉之血’?!”
“西王母?!” 胖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个献陨石的?她…她的人来过?!来干嘛?看周穆王的笑话?还是…来取回东西?”
“还有这个符号!” 陈忘川指着岩壁上的几何刻痕,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
“胖子,你还记得鲁南那座战国古墓里发现的残简吗?记载着墨子晚年曾‘入周庙,观秘藏,叹而刻痕以警后世’…这符号的风格…像不像墨家机关术里用来标记‘危险’或‘核心’的密文?!”
“墨…墨子?!” 胖子彻底懵了,巨大的信息量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西王母的使者?墨家的祖师爷?他们都曾踏足过这个地狱般的核心?!他们来做什么?看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那池中半人半虫、嘶吼着“姬满悔不死为殃”的恐怖存在…真的是周穆王本人吗?!还是…某种替身?实验的失败品?甚至…是西王母留下的…某种“监视器”或…“惩罚”?
磁流体池中央,那半人半虫的怪物似乎感应到了他们的靠近和议论,再次发出更加狂暴、更加扭曲的嘶吼!
腐烂的虫躯疯狂扭动,肉瘤触手拍打着粘稠的磁流体,溅起诡异的暗银色浪花!锁链被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
“姬…满…悔…不…死…为…殃…嗷!!!”
葛云衣依旧沉默地站在池边。她的目光,越过了疯狂嘶吼的怪物,越过了那神秘的玉匣碎片和墨家刻痕,最终…
投向了磁流体池后方,那洞穴深处更加浓稠的黑暗。她的金色竖瞳在黑暗中微微收缩,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到了某种…连那池中怪物都未曾察觉的…真正核心!
那里,似乎才是“它”被禁锢于此的根源,也是西王母或墨子真正目标所在!
而那个嘶吼着周穆王名字的怪物…或许…只是一个可悲的…看门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