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贾迎春穿反派:开局即赐死 >  第173章 紫薇

太和二十八年七月,秘书监郑元裕抵达蔡州后,不出所料被淮西节度使吴元琦扣留。

纪绿沉另外的渠道传来小道消息,吴元琦本要杀了郑元裕一行人示威,却被常度军中那边占了先机,宣传蔡州要对朝廷派遣来的宣抚大使不利,很是鼓舞了一把士气。

被常度拨来依旧护送郑元裕入蔡州的杜升之有两把刷子。几眼便看出蔡州城中确实空虚,点明利害,劝吴元琦为自己留一线。

毕竟平淮西之战朝廷打了三年,时间线拉得长,都到了憋着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哪一方沉不住气可就一败涂地。

既然凡事皆有可能,吴元琦要是输了,到时候想要朝廷再对他留一线,那现在杀了宣抚大使的仇可怎么算。

吴元琦听劝,郑元裕就安安稳稳舒舒服服过起了被监禁的日子。

这日子舒服得迎春也羡慕被监禁起来。

“不许见客,不许见亲属,十天半个月可以会见他们一次,而见不见——遵从自己的意愿。”

迎春摇着扇子徜徉:“可以看书,想看什么书,都有会送来。有笔墨纸砚,每天看几个时辰的书,或者写一写东西,隔几刻会有人提醒我起身活动活动……”

简直是最美好的生活。

顾盼等一众侍从丫头嘴角勾起笑意,回忆起迎春被纪唯繁和崔颂仪搞得烦不胜烦无力应酬的场景。

“除了见客这方面,婢子们办不到,其他的……只要娘子想要,娘子可不就是过着这般的生活么?”

是,顾盼说得没错。

说见客顷刻便有客人来,在门口处的夏栀通禀:“齐王殿下到!”

绕过遮挡的曲屏,纪唯繁一身靛青袍服,玉带束腰,举手投足全然是他宗室之表的派头。

即便多灾多难的右臂依然半吊着,也是丝毫不损这位齐王殿下的风度。

他左手握着一把粉紫色的花,在迎春的目光落到上面时坦荡一笑。

“路边随手采的一把紫薇,给你们娘子插瓶。”纪唯繁随手把花交给了离他最近的谷雨。

“齐王殿下雅兴,请坐。”伸手不打笑脸人,迎春眸光微动,檀香扇指向对面席位。

天上北斗指南时,人间紫薇是花期。

“紫薇”与“紫微”读音相同字形相近。

紫微星,又称北辰,因被北斗七星环绕,在被认作是众星之王。紫薇花也因此被称为“帝王花”,在皇家后苑格外常见。

“我有时候悄悄在想,”迎春忽而开口,扇子轻摇,扇弧晃着下半张脸,露出盈盈双眸,“紫薇花,紫色叫紫薇名副其实,白色的,是否叫作‘白薇’呢?”

她这样的动作,做出来几乎和纪绿沉一致,她们两人的眼眸清澈透亮。

只是既往形象不同,纪绿沉即便显得温柔无害、平易近人,也让和她对坐的人的人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而迎春,她在纪绿沉身边的存在感很强,但又似乎毫无存在感,有无她没什么区别一般。

应付起来,便能够轻松随意些。

纪唯繁从容落座,左手理了理衣袖,抬眼正对上迎春手里的扇子。

这扇子,明明就是从洛水河道里捞上来的那把。

但既然纪绿沉不是真的葬身河水,他也没必要揪着不放,能卖这位贾二娘子一个人情,又为何不卖呢?

纪唯繁闻言轻笑,左眼角小痣后泛起细纹:“二娘子兰质蕙心。”

采蘩送上来调制好的乌梅冰饮,纪唯繁抬手将先放在面前的一碗移到了迎春前,接着说话:“确实还有银薇、翠薇、赤薇等品种,不过统称紫薇罢了。”

“齐王殿下如此留意紫薇花,是否也想做个‘紫微郎’?”

迎春随口一句话,问得直接,又颇含深意。

一方面紫微是帝星,“紫微郎”的隐喻不言而喻。

另一方面,神宗开平年间推行官制改革,中书省更名为紫微省,中书令称紫微令,中书侍郎称紫微侍郎,中书舍人则获了个“紫微郎”的雅称。

这句话怎么答,都会掉进陷阱里去似的。

这么想的话,纪唯繁就是把迎春当作另一方的势力来对抗了。

而纪唯繁确确实实向李见微问过河山玉及与聚玉集气可得天下的话,野心昭然若揭。

车窗外蝉鸣阵阵,一声也不停歇,吵得人烦扰。

纪唯繁喊了一口沁透心脾的乌梅汁,声音不疾不徐:“紫薇花开百日红,不过是觉得它比牡丹更经得起风雨罢了。”

当车中人以为他要这么糊弄过去时,纪唯繁缓缓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案相触,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目光也锁着对面的人,微微眯起来。

他眼尾微微上挑,目光锐利,直直刺向迎春:“广陵王身子孱弱,虽暂居正统……”

纪唯繁故意拖长了音调,左手无意识地抚过右臂的伤处:“日后朝局动荡,若唯繁有些许想法,不知二娘子……作何感想?”

迎春手里檀香扇轻松摇着,眼底一片清明:“齐王殿下说笑了,我们都盼着广陵王千岁……千千岁。”

“而若没有一点儿野心,我家殿下也不会在姜齐之后接管绣衣卫,下嫁淄青之事,不仅是各方势力权衡的结果。”

谷雨找出了一只青釉梅瓶,加了水,将修剪好枝叶的紫薇花插进去,放在迎春身畔带有底座的紫檀花几上卡好。

青釉映着粉紫花瓣,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纪唯繁闻言,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击,节奏不紧不慢。他扫过那瓶紫薇花,轻笑一声:“二娘子这是在提醒我什么?”

“关于齐王殿下您的想法迎娘只是觉得……”她执扇觑了眼那瓶花,“齐王殿下在齐州群狼环伺,恐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一滴水珠从紫薇细碎的花瓣上滑落,纪唯繁目光追随着这滴水,话锋一转:“陆奉青之父陆飞英,只是陆夏的第三子。”

“我知。”迎春收了扇子,聊了这么一会儿,冰饮的温度对于她刚刚好。

“陆飞英……也就是我的那位姑父,其人除了外貌与柳都尉大不相同,性情爱好也是差不多的。”纪唯繁指甲刮到了碗壁,沙沙作响。

陆飞英能书善画,又擅长书画装裱,在大老粗出身兵头子家庭的节度使后代里,差不多算能拿得出手的才俊了。

故此,当年朝廷与淄青联姻,也不论他庶不庶出,便选他尚安靖长公主,算以才能举,也不辱没金枝玉叶。

只是尽管有这般深思熟虑,这一桩婚姻,到底没能有一个好结局,以安靖长公主的惨死告终。

“我的意思是说,陆家情况复杂,人口众多。”纪唯繁进一步点明。

“人多好啊,就怕他拧成一股绳。”迎春示意她听懂了。

纪唯繁随后表示想和她下一盘棋。

“我这里有一颗棋子,二娘子若是赢了,就归二娘子所使。”纪唯繁手指里夹出来的,赫然就是他常在手里把玩的那一枚青玉棋子。

就是他的右臂受伤期间,棋子抛来掷去玩起来不方便,也几乎未曾离过手。

这对他……一定很重要了。

“齐王殿下盛情,迎娘恭敬不如从命,便陪君子一次。”迎春下巴侧抬,把未吃完的冰饮挪到了几案尖角,“不过迎娘的棋艺在女孩堆里也是随着摆着玩一玩,更遑论齐王殿下这般大家,班门弄斧,就请齐王殿下海涵了。”

“‘君子’这话,我爱听……”

纪唯繁径直将那一枚青玉棋子推过来,而顾盼才将画在纸上的棋局在两人之间的几案上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