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已立,生死自负!

赵坤那怨毒而残忍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回荡,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周围的修士们,看向枫余烬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得罪了赵家嫡系,还立下如此愚蠢的赌约,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巴佬,死定了!

“呵。”

面对这**裸的死亡威胁,枫余烬只是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他甚至没有再看赵坤一眼,仿佛那柄插在地上的灵器长剑,和它那个即将把它吃下去的主人,都只是路边的尘埃。

他转过身,对那名已经从惊疑中回过神来,正用一种复杂眼神看着他的登记弟子,平静地说道。

“可以登记了吗?”

那名凌云剑宗弟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在名册上写下了两个字。

叶尘。

……

“肃静!”

就在此时,一声蕴含着雄浑真元的爆喝,从广场高台之上传来。

一名须发皆白,身穿长老服饰的老者,负手而立,目光如电,扫过下方成千上万的年轻修士。

“本宗招徒,第一关,问心路!”

他的声音,传遍全场。

“此路共一千阶,每一步,皆有心魔幻象丛生,拷问尔等剑心!”

“意志不坚者,贪生怕死者,心术不正者,皆会被幻象所困,自行淘汰!”

“记住,此关不看修为,只问本心!能走多远,全看你们自己的道心,是否足够坚定!”

老者话音一落,伸手向着广场后方那座云雾缭绕的巨峰一指。

轰隆隆!

云雾散去,一条仿佛通往天际的古老石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石阶,不知以何种石材铺就,通体呈青灰色,散发着亘古苍凉的气息,一眼望不到尽头。

仅仅是看着,就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考核,开始!”

随着老者一声令下,早已按捺不住的年轻天才们,纷纷涌向问心路。

“我先来!”

赵坤冷哼一声,一把拔起地上的长剑,怨毒地瞥了枫余烬一眼。

“小子,给我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什么是你永远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说罢,他满脸傲然,第一个踏上了问心路。

一步,两步……

他的脚步,沉稳而有力,显然道心修为不俗。

一百阶!

两百阶!

人群中,不时发出一阵阵惊呼。

很快,赵坤的身影,就将绝大多数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他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显然在幻象中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但他依旧咬牙坚持,一步一步,向上攀登。

五百阶!

六百阶!

七百阶!

当他艰难地踏上第八百阶石阶时,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一晃,被一股柔和的力量传送回了起点。

“八百阶!赵公子居然走到了八百阶!”

“不愧是赵家的天才,此等心性,足以进入内门了!”

广场之上,一片喝彩与惊叹。

赵坤虽然脸色苍白,消耗巨大,但听到周围的赞誉,脸上还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神色平淡的枫余烬,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乡巴佬,轮到你了。”

“准备好,自断双臂了吗?”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枫余烬的身上。

嘲笑,讥讽,怜悯,幸灾乐祸……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

枫余烬,终于动了。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目光,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地,走向那条通往天际的问心路。

他那身单薄的青衫,在拥挤的人潮中,显得那般孤单,那般格格不入。

“哼,装模作样,我倒要看看,他能走几步!”赵坤不屑地冷哼道。

“我看十步都悬!”

“能踏上第一步,就算他厉害了!”

在漫天的讥笑声中,枫余烬的脚,轻轻地,落在了第一级石阶之上。

嗡!

眼前光景,瞬间变幻!

不再是天剑城的广场,而是他无比熟悉的枫家大院。

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面容俊朗,但眼神却充满阴鸷与讥讽的青年。

是他的大哥,枫云舒。

“废物!丹田被废,修为尽失,你就是我枫家的耻辱!你怎么不去死!”

恶毒的咒骂,如同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刺向他的内心。

这是他曾经的梦魇。

然而,问心路上的枫余烬,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漆黑的眸子,古井无波。

他只是,平静地,抬起了另一只脚,踏上了第二级石阶。

眼前的景象,再次破碎!

血!

无尽的血!

火!

冲天的火!

枫家被灭门的惨状,如同画卷般在他眼前展开,父亲,母亲,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在哀嚎中倒下。

那是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之人都为之崩溃的绝望。

枫余烬的脚步,微微一顿。

一抹难以察觉的哀伤,自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

然后,他继续迈步,踏上了第三级台阶。

虚妄,终究是虚妄。

真正的仇,他会亲手去报,而不是沉湎于幻象的痛苦之中。

场景,第三次变换。

这一次,没有了冲天的火光,没有了恶毒的咒骂。

只有一片死寂。

一个娇小的身影,倒在他的怀中,生机,正在飞速地流逝。

是枫澈。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二哥……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怀中的温度,正在一点点变冷。

那是他心中,最深最痛的伤疤!

这一次,枫余烬停下了脚步。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弥漫着一股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悲伤。

广场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停下了!他果然停下了!”

“哈哈,我就说,他连十步都走不了!”

赵坤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狂笑!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猛地僵住!

只见那问心路之上,静立不动的青衫身影,再次缓缓地,抬起了脚。

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甚至比之前,更加的坚定,更加的锐利!

仿佛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剑!

一步,又一步。

他的步伐,不快,但却带着一种恒定的节奏,仿佛天地至理,无可撼动。

十步!

五十步!

一百步!

广场之上,嘲笑声,渐渐消失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不断向上攀登的青衫背影。

三百步!

五百步!

七百步!

他走过了绝大多数天才止步的地方,却连脚步都没有丝毫的停顿!

赵坤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得干干净净,嘴巴张得老大,仿佛能塞进一个鸡蛋。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失声喃喃,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

终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枫余烬的脚,踏上了第八百阶石阶!

那是赵坤引以为傲的成绩!

但他,只是平静地路过,然后,继续向上。

八百零一!

九百!

九百九十九!

当他最后一只脚,稳稳地踏上第一千阶石阶时。

整个世界,仿佛都为之静止!

他,走完了!

他真的走完了整条问心路!

他站在山巅,背对众生,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尊亘古长存的神只。

山巅之上,云雾散尽,一口古老斑驳的青铜大钟,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枫余烬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眼前波澜壮阔的云海,平静的,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的声音,悠悠响起,清晰地传入山下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的剑,只为守护,不为虚妄所动。”

话音,落下。

万籁俱寂。

下一瞬!

“铛——!”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钟鸣,毫无征兆地,骤然响起!

那口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大钟,无风自鸣!

钟声浩荡,涤荡神魂!

广场上所有人,都感觉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铛——!铛——!”

第二响!第三响!接踵而至!

那负责考核的白发长老,猛地瞪大了眼睛,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死死地盯着山巅,嘴唇哆嗦着。

“这……这是……传说中的……”

“铛!铛!铛!铛!铛!铛!”

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第八、第九响!

一连九响!

九响钟鸣,连成一片,化作滚滚天音,响彻了整个凌云剑宗!

在这一刻,凌云剑宗深处,无数座常年封闭的洞府之中,一道道沉睡了数百上千年的恐怖气息,猛然苏醒!

一道道足以让天地变色的目光,洞穿了虚空,齐齐落在了问心路的山巅!

“九响!是问心钟九响!”

“天佑我宗!竟有怀‘无垢剑心’的绝世奇才降世!”

一道苍老而威严,仿佛蕴含着无上剑道意志的声音,自宗门最深处炸响,回荡在每一名凌云剑宗弟子的耳边。

“速去!不惜一切代价!”

“将此子……带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