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冷,黑云低垂,仿佛将整座庄园都掩入了浓稠的梦魇之中。
伏地魔猛地睁开眼。
猩红的瞳仁在黑暗中闪烁如地狱的焰光。他静静地躺着,没有立刻起身。身下的床榻柔软而沉静,帐幔厚重,将夜色隔绝在外。但那梦境,那异常清晰的梦境,却迟迟不曾散去。
他梦见了一个女孩。
模糊,淡远,却真实得令人无法忽视。她的面容仍藏在雾中,但秀致的轮廓,柔顺的长发,还有那身影所散发出的某种气息,令他彻底安静下来。她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只是站在远处的雾里,望着他。
望着他时没有恐惧,没有膜拜。
那种眼神太陌生了,陌生得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妙情绪。不是警惕,也不是厌恶,而是…几乎近似于安宁。
他坐起身,黑袍披落肩头,像夜的水波一般顺着他削瘦的身形垂落。伏地魔的手缓缓贴上自己的胸口,手掌苍白而冰冷,五指细长如枯骨。那一刻,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极轻,却存在。
梦中的那个女孩,竟让他在梦里产生了心跳的错觉?这太荒谬了。
他厌恶一切触碰,尤其是来自女人的。
她们的身体,她们的气息,她们的虚情假意。他曾冷眼看着许多自以为能用外貌或奉承博得恩宠的女巫送上门来,甚至有的人连衣袍都未脱就已魂飞魄散。他从未对任何女性有一丝动容,他们带来的不过是污秽,愚昧与**,而他早已将这些卑劣的情绪连根拔除。
可梦里的那个人…她却不同。
她没有碰他,却带来了奇异的宁静。那种平静甚至压下了他体内暗涌的愤怒与焦躁,如春日清晨的一滴露,坠在燃烧的灰烬上,将他心底最冷硬的角落,轻轻润开。
这让他几乎感到一种微弱的温暖。
他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也从不曾认为自己会需要这种情绪。但他很清楚,这并不是幻觉。他能在梦中清晰地感受到那一刻的不同。
【她是谁?他为什么会梦见她?他与她曾有过接触?为何记忆中却毫无印象?】
伏地魔站起身,走到窗前。
夜风吹过,窗外是埃弗里家族的后花园,苍白的月光洒在高大的黑荆棘上,映出鬼影幢幢。他望着那死一般寂静的夜,心头却是异样的浮动。
他从不梦见无意义的事。
若她出现在梦中,便不是偶然。
“阿瓦利斯。”
他唤出这个在他麾下负责情报收集的巫师名字。
门外片刻后传来轻响,黑袍巫师低头进入,满脸紧张与敬畏。
“主人…”
伏地魔背对他,没有回头,猩红的眼睛盯着夜色中模糊的月光,低声命令。
“查过去三个月,魔法部,霍格沃茨,还有跟凤凰社有任何接触的人,尤其是…女性。”
他停顿了片刻,语气冰冷如铁。
“查那些,你看着像干净的人。”
阿瓦利斯怔了怔,随即点头。
“是,主人。请问…有名字吗?”
“没有!”
伏地魔转过身来,那张蛇面在蓝火的照耀下更加可怖。他目光如冰刃般掠过对方面孔,语气近乎低吼。
“我不知道她是谁。我只知道,她出现在了我的梦里。”
他缓缓靠近,阿瓦利斯几乎连呼吸都止住了。
“我不关心你用什么方法,只要找到她,交给我。”
“是!我这就去办!”
阿瓦利斯连忙后退几步,几乎是踉跄着退出房间。
伏地魔回到壁炉前,缓缓坐下,长袍围绕着他席地展开。他看着蓝色的火焰,指尖轻敲扶手。火光映照着他那张没有鼻梁的脸,一道幽深的阴影从他额头延伸至下颌。
那梦中的女孩,此刻仍残留在他脑海深处,仿佛印记。
她是未知,是谜团,也是扰乱他秩序的引线。
他必须将她找出来。必须。
否则,那片他亲手打造的黑暗帝国,将永远留有一处无法掌控的裂缝。他绝不容许。
……
夜深的霍格沃茨已然沉入静谧,湖水偶尔泛起粼粼波光,在窗外映出微微晃动的倒影。而室内,空气中却弥散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阿兰娜整夜未眠。
她侧躺在床铺上,双眸睁开,清醒地注视着床顶天鹅绒帷幔上的褶皱。脑海中那些令人作呕的影像轮番浮现。伏地魔死白的蛇脸,冷得骇人的猩红眼眸,他那仿佛嵌进骨髓的声音,锋利如刃的指甲,还有摄神取念下被剥夺的无助感…那一切像阴冷的藤蔓,盘绕在她神经的最深处,紧紧扼住了她的呼吸。
而就在记忆将她再次拉入那深不见底的暗黑深渊时,身侧汤姆的怀抱又成了她唯一的浮木。
他的体温,稳定而安心,像一道无声却坚定的结界,隔开了她与那个深红色的梦魇。他不曾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将唇轻轻落在她额心,给予她足以驱散一切噩梦的慰藉。
可即便如此,她仍旧在这两极情绪中来回拉扯。那些源自伏地魔的恶意与羞辱,让她每一次闭眼都伴随着轻微的颤栗,而每一次醒来,都是因为心悸与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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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逐渐转亮。
当第一缕晨曦透过湖水照射进窗帘缝隙,轻轻洒在鹅绒被角时,汤姆早已睁开了眼睛。他望着她,眼神深沉,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挣扎与疼痛。她并未出声,但他的眉心仍微微蹙起,像是在为她的沉默读出更多的含义。
“你整夜都睡的不安稳。”
他的声音低哑温柔,带着晨间特有的沉静。
阿兰娜轻轻摇头,唇色略显苍白。
汤姆坐起身,指尖略带冰凉,却温柔地拂过她的额头。他从身旁的魔药台上取来一瓶浅蓝色的玻璃瓶,拔开瓶塞,一股淡淡的苦薄荷味在空气中散开。他轻声开口。
“这是镇静剂,斯内普前些日子新配的配方。它不会令人昏沉,只是让神经松弛。”
他将药剂递到她唇边,动作极为轻缓,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雀鸟。阿兰娜闭着眼,强忍着胃中的不适将魔药一饮而尽,喉头的灼热逐渐化作一股沉静的温暖扩散在胸膛。
“谢谢你。”
她低声呢喃,然后轻轻在汤姆的唇边落下一吻。
汤姆并未回应那句“谢谢”,只是伸手轻抚她的后背,将她重新拥入怀中。他低头靠在她的额间,声音低低落下。
“你不用向我说谢。”
沉默片刻,阿兰娜推开他一点,支起身体,双腿从床边垂下。她依旧觉得浑身沉重如铅,但终究还是强迫自己撑起了意识。
“我去洗漱一下。”
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汤姆目送着她步入盥洗室,目光未曾移开分毫。直到门缓缓合上,他才低下头,手指摩挲着她刚才吻过的位置,眼神里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情绪。
这一夜的梦境,他能猜出大概。她虽然没有开口,他却一眼便看出了那些影像所带来的阴影。
他看过太多人的恐惧,习惯用理智分析每一份精神创伤。但她的不同,他不愿用冷静的方式对待她的痛苦,他宁愿代她承受一切,或是…将那些让她惊惧的存在,统统抹去。哪怕只是让她在梦中颤抖,他都无法容忍。
他向来知道,这个世界不可能永远太平。可至少在她身边时,他要让她相信,她,是绝对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