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粮食？
他们是来杀人的，不是来赶集的！
“脸面？”
赵无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点的弧度。
“威严？”
他缓缓伸出手，指向山下那五万名垂头丧气、饥肠辘辘的士兵。
“你告诉本将，当五万大军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脸面和威严，值几个钱？”
“……”
副将被这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赵无敌又指向那片被挖得千疮百孔的村庄废墟，声音里的讥讽，不加掩饰。
“征粮？”
“你告诉本将，我们现在，还能向谁征？向这些被刨开三尺的土地征？还是向这些倒塌的墙壁去征？”
“我……”
副将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羞愧得无地自容。
是啊……
人都跑光了。
东西也搬空了。
连根毛都没剩下！
征粮？
征个屁！
赵无敌收回目光，声音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冰冷。
“你，亲自带一队人马，再从军需处，支取一万两备用白银。”
“去前面的青石镇。”
“把能买到的粮食，药材，所有能用的东西，全部给本将……买回来！”
命令！
这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副将的身体，在寒风中剧烈地颤抖着。
一半是气的，一半是……屈辱的！
他戎马半生，杀人无数，手上提过的，永远是那柄饮血的战刀！
可现在，将军却要让他……去提钱袋子！
他看着赵无敌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心中所有的憋屈、愤怒、不解，最终，都化作了一声沉重而又无奈的叹息。
将军，没有疯。
疯的是这个世界！
疯的是那个叫韩云的……狗娘养的混蛋！
“是！”
“末将……遵命！”
副将猛地一捶胸甲，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副将带着一百名亲兵，一人双马，背着沉甸甸的钱袋子，朝着青石镇的方向，纵马狂奔！
马蹄声在寂静的官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可比马蹄声更刺耳的，是那钱袋子里，银子相互碰撞时发出的“叮当”声。
曾几何时，这声音代表着赏赐，代表着荣耀，是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汉子，最喜欢听到的天籁之音。
可现在，这声音，却像是一记又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每一个玄甲军士兵的脸上！
他们是玄甲军！
是大炎王朝最精锐的百战雄师！
他们是来平叛的，是来杀人的！
可现在，他们却像一群出门采买的伙夫，背着钱，去……去买粮食？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啊！
副将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他死死地攥着缰绳，手背上青筋暴起，恨不得把手里的马鞭给活活捏碎！
屈辱！
前所未有的屈辱！
这比在战场上被人一刀砍了，还要让他难受一百倍！
……
青石镇，到了。
远远看去，镇子里灯火通明，似乎并没有受到战事的影响，依旧是一片祥和安宁的景象。
副将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看来，那个叫韩云的混蛋，他的魔爪还没伸到这里来。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憋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甲胄，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受了气的怨妇，而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所有人，打起精神来！”
“我们是玄甲军！别他娘的给将军丢脸！”
副将低喝一声，一马当先，带着队伍，径直冲向了镇中心最大的一家米铺。
“砰！”
他粗暴地翻身下马，一脚踹开了米铺那半掩着的木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店家！你们这儿的米，老子全要了！”
他将一袋子沉甸甸的白银，“哐当”一声，重重地砸在了柜台上，那气势，不像来买米，倒像是来收保护费的。
屋子里，一个胖得跟弥勒佛似的掌柜，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剔牙，一边悠哉悠哉地听着小曲儿。
听到这动静，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慢悠悠地说道。
“哟，客官，火气不小啊。”
“要买米？行啊。”
他伸出了一根肥得流油的手指头。
“十两黄金，一斗。”
“……”
整个米铺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副将和他身后那一百名玄甲军士兵，全都愣在了原地，一个个眼珠子瞪得溜圆，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你……你说什么？”
副将往前凑了一步，几乎是把脸贴到了那胖掌柜的脸上，一字一句地问道。
“十两……黄金？”
“一斗米？”
“你他娘的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吼！”
他身后的士兵们，更是“唰”的一声，齐齐拔出了腰间的环首刀，森然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米铺！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人吓得屁滚尿流的阵仗，那胖掌柜非但没有半点害怕，反而……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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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悠悠地放下二郎腿，从柜台后面站起身，挺着那圆滚滚的肚子，绕着副将走了一圈，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从山里跑出来的土包子。
“军爷，瞧您这话说的。”
“我疯了？我看是您还没睡醒吧？”
胖掌柜撇了撇嘴，指了指自己店里那几乎已经空了的货架，一脸的理所当然。
“现在整个青石镇，就我这儿还有点存货了。”
“这就是市价！爱买不买！”
“不买，就赶紧滚蛋！别耽误老子一会儿关门去东郡享福！”
副将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一个米铺的掌柜，竟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揪住了胖掌柜的衣领，将他那二百多斤的身子，给硬生生提了起来！
“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
“什么他娘的叫……市价！”
然而，就在他的拳头即将砸下去的时候，一个士兵突然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
“将……将军！不好了！”
“不止是米铺！外面的菜铺，一棵烂白菜要一两金子！”
“肉铺那更黑！一小条腊肉，他们敢开价一百两黄金啊！”
“他们……他们都疯了！整个青石镇的人，都他娘的疯了啊！”
“轰！”
这话，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副将的脑门上！
他那高高举起的拳头，僵在了半空中。
他呆呆地松开了手，任由那胖掌柜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
他机械地转过身，看着外面那灯火通明，却又处处透着诡异的街道。
一棵白菜……一两黄金？
一条腊肉……一百两黄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边那袋子白花花的银子，那一万两，曾经在他看来足以买下半个镇子的巨款，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无比……可笑。
这点钱……
别说供应五万大军了！
怕是连他们这一百号人，吃一顿饱饭都不够啊！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了天灵盖！
副将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终于……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将军那张冰冷面孔下，所隐藏的……那份无尽的怒火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