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的指尖还残留着聚灵钟铜锈的冰冷触感，气脉紊乱的余波在经脉中隐隐作痛。他望着议事厅外塌陷的地脉裂缝，黑色雾气正顺着岩缝丝丝缕缕往上冒，像极了那些在人心间蔓延的猜忌。
“三天前，城西避难所的食物储备凭空消失时，只有你们黯裔的巡逻队在附近出现。”人族长老会的刘执事将青铜令牌重重拍在案几上，令牌边缘的锯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现在地脉塌陷已经吞掉了三个街区，你们还想说这只是巧合？”
苏瑶下意识地握紧袖中的记忆碎片，那枚月牙状的琉璃片正微微发烫。昨夜回溯记忆时，她清晰地看到是深渊议会的暗线用易容术伪装成黯裔，可那些画面在没有实证的此刻，只像缥缈的幻梦。她瞥向坐在对面的墨渊，这位黯裔首领的黑色瞳孔里浮动着暗紫色的纹路——那是血祭大阵后尚未消退的能量印记，反而成了人族攻击的佐证。
“刘执事见过的尸傀，胸口都嵌着黯裔的骨符。”楚墨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气脉不稳的沙哑，“但上周在废墟里找到的骨符残片，上面有深渊议会特有的蚀灵纹。”他将一块透明晶石推到案几中央，里面封存的黑色纹路正扭曲成蛇形，“就像这样。”
议事厅的穹顶突然传来石块碎裂的声响，几滴浑浊的泥水落在人族代表的衣袍上。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头顶那道新裂开的缝隙，地脉的震颤让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将这间临时议事厅彻底掩埋。
“与其在这里互相猜忌——”墨渊的声音低沉如闷雷，他身后的黯裔战士同时抬手按在腰间的武器上，金属碰撞声让气氛骤然紧绷，“不如派人去监察地脉节点。我的人可以负责西侧的陨星坑，那里的封印松动最严重。”
“让黯裔靠近封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猛地站起身，他胸前的玉佩因愤怒而剧烈晃动，“四十年前就是你们的先祖——”
“那是深渊议会的阴谋！”苏瑶终于忍不住打断，记忆碎片在袖中灼热如烙铁，“我看到过……在千年前的封印战中，黯裔曾用族灵血加固过地脉阵眼！”
老者的拐杖重重砸在地面，青石板应声裂开细纹：“小姑娘，记忆是最容易被篡改的东西。就像现在，谁能证明你说的不是被灌输的谎言？”
楚墨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晶石上，混沌之力不受控制地翻涌，让晶石里的蚀灵纹突然暴涨成蛛网。议事厅里的烛火同时朝他倾斜，气脉的紊乱引发了连锁反应，墙角的水缸开始逆时针旋转，水面浮起诡异的漩涡。
“够了。”他用衣袖擦去唇角血迹，掌心按在晶石上，混沌之力缓缓平复，“我带人族去陨星坑。刘执事可以派精锐随行，若发现任何异常，我任凭处置。”
苏瑶看到他脖颈处浮现的暗青色血管——那是强行压制混沌之力的征兆。她刚想开口阻止，却被墨渊投来的眼神制止，这位黯裔首领微微摇头，暗紫色的瞳孔里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三日后的黎明，陨星坑边缘的临时营地飘着冷雨。楚墨望着被黑色雾气笼罩的坑底，那里曾是地脉最稳固的节点，如今却成了吞噬一切的漩涡。人族派来的三十名精锐正检查装备，他们看向楚墨的眼神里仍带着警惕，手始终没有离开剑柄。
“苏姑娘说的记忆回溯，真能看到过去？”负责警戒的年轻士兵突然发问，他的甲胄肩部有个新补的补丁，显然经历过地脉塌陷的险情。
楚墨正调试聚灵钟的残片，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就像在水底看岸上的灯火，有时清晰，有时会被水波扭曲。”他将钟片嵌入临时搭建的法阵，铜色的纹路立刻亮起，与地脉产生共鸣的嗡鸣让地面微微震颤，“但总能看到些什么，总比蒙眼乱猜要好。”
雾气中突然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三只翼展超过丈许的影鸦冲破云层，利爪上抓着燃烧的尸块。楚墨认出那是深渊议会的信使，正要催动法阵，却见人族士兵已经射出箭矢。淬了符水的箭簇在接触影鸦的瞬间爆发出金色火焰，将那些腐烂的尸块烧成灰烬。
“他们的箭镞……”楚墨看着火焰中飘落的灰烬，突然意识到那是用同心玉碎片熔炼的。
“李长老偷偷给我们的。”年轻士兵挠了挠头，“他说……不管是谁，能杀深渊议会的就是朋友。”
这时苏瑶带着黯裔的勘探队赶来，她的发梢还沾着泥点，显然是连夜穿过了塌陷区：“陨星坑底部的阵眼石有异动，墨渊说需要三脉合力才能重新激活。”她将一张绘制着符文的兽皮铺开，上面标注着七个闪烁红光的节点，“人族的血脉能引动阵眼石的光纹，黯裔的能量可以稳住波动，而气脉……”
“我来引导混沌之力中和暴动的地脉能量。”楚墨按住正在发烫的胸口，聚灵钟的残片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与远处地脉的震颤形成奇妙的共振，“但需要你们的人守住坑边的结界，不能让深渊议会的人靠近。”
年轻士兵突然挺直脊背，举起手中的长弓：“我们队长说了，要是这次能活下来，就请黯裔的朋友喝新酿的梅子酒。”他身后的士兵们同时举起武器，金属光泽在雨幕中连成一片闪烁的屏障。
苏瑶看着楚墨脖颈处淡下去的青脉，又望向远处正在收缩的地脉漩涡，突然将记忆碎片按在阵眼石上。琉璃片渗入石缝的瞬间，无数金色纹路顺着地面蔓延，在楚墨脚边形成完整的阵法——那正是千年前三族联手封印时的图腾。
“看，”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颤抖，“记忆或许会骗人，但刻在血脉里的信任不会。”
陨星坑的雾气开始翻涌，楚墨感觉到混沌之力与地脉能量正在产生共鸣，聚灵钟的鸣响越来越急促。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但当眼角的余光瞥见人族士兵与黯裔战士背靠背站在结界边缘时，突然觉得这条布满荆棘的重建之路，或许并非全无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