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的指尖还残留着聚灵钟铜锈的冰凉，那道刚修复好的裂痕在暮色中泛着青蓝微光。他转身时，正撞见议事厅的木门被猛地撞开，冷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将烛火扑得只剩一点残红。
"你们疯了吗？"李明的声音像被冻裂的冰面，他攥着的情报卷轴在颤抖中散开，羊皮纸边缘被指甲掐出深深的褶皱，"黯裔刚用血脉加固完封印，你们现在要调走驻守南部隘口的人手？"
议事厅中央的长桌积着薄薄一层雪，那是从众人踏进来的靴底落下来的。东侧坐着三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们是人脉同盟的元老，此刻为首的陈长老正用指节叩着桌面，紫檀木的纹路里还嵌着去年大战时溅上的暗红血渍。
"墨渊幽夜的血祭只能撑七日。"陈长老的声音比外面的寒风更冷，他从袖中抖落一份名册，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昨夜又有十二个据点断了联系，地脉塌陷已经蔓延到第三区，必须集中力量保护灵渊核心。"
"放弃南部？"苏瑶猛地站起来，椅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她刚从记忆战场挣脱出来，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染得睫毛都黏在了一起，"那里有三千平民！我们上个月才跟他们保证过......"
"保证？"西侧突然传来一声嗤笑。负责情报网的赵执事将酒囊重重砸在桌上，酒液溅在地图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苏姑娘还是先看看这个吧。"他甩出一叠密信，最上面那封的火漆印已经被碾碎，"你们黯裔在暗域私建祭坛的事，以为能瞒多久？"
烛火突然剧烈摇曳起来，映得众人脸上的影子忽明忽暗。楚墨下意识握住腰间的同心玉碎片，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翻涌的气脉稍稍平复——就在半个时辰前，他还在聚灵钟下用混沌之力中和暴走的能量，此刻掌心的灼痛还未消退。
"祭坛是为了稳固封印。"林风的黑袍上还沾着未干的血痂，他刚从地脉裂缝回来，黑袍下摆被岩浆灼出了好几个破洞，"黯裔的血祭大阵需要坐标引导，否则......"
"否则你们早就把灵渊献给魔神了！"陈长老猛地拍案，桌上的青铜灯盏跳起来，滚到苏瑶脚边。她弯腰去扶的瞬间，瞥见老者袖口露出的皮肤——那里有块青黑色的印记，形状竟和深渊议会的暗纹一模一样。
记忆突然像被针扎破的气球，无数破碎的画面涌进苏瑶的脑海。她想起三天前在记忆战场看到的场景：一个穿着相同衣袍的老者，正将活人推进地脉裂缝，那些人的惨叫声里，夹杂着和陈长老此刻完全一致的语调。
"小心！"她刚要开口，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颤打断。议事厅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窗外传来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那是远处的城墙正在塌陷。楚墨瞬间冲到窗边，只见南方的天空已经被暗紫色的雾气笼罩，地脉裂缝中升起的漩涡正在加速旋转，将房屋和树木连根拔起。
"南部防线破了！"守在门口的卫兵撞开门冲进来，胸甲上的剑伤还在汩汩流血，"是......是我们自己人动的手！赵执事的亲卫突然炸毁了能量塔！"
赵执事脸色骤变，刚要辩解，却被陈长老冷冷打断："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老者缓缓站起身，袍角扫过地面的密信，那些纸张突然无火自燃，黑色的灰烬打着旋儿飘向空中，"既然同盟已无信任可言，不如各自为战。"
"你早就计划好了。"林风突然笑起来，他抬手扯开黑袍，露出胸前纵横交错的伤疤，"从你阻止我们修复人脉网络开始，从你故意散布黯裔叛乱的谣言开始......"他的指尖泛起幽蓝的灵光，"你根本不是在保护灵渊，你是在给魔神铺路！"
话音未落，陈长老的身影突然化作一道黑烟，原地只留下那件绣着同盟徽章的外袍。与此同时，赵执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脖颈上不知何时缠上了黑色的锁链，那些锁链正像活物般钻进皮肉里——那是黯裔用来束缚叛徒的血链。
"他被深渊议会控制了。"苏瑶盯着赵执事痛苦扭曲的脸，突然想起记忆中那个被献祭的少年，脖颈上也有同样的锁链印记。她转身看向窗外，南部的天空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隐约能看到无数黑影正从地脉裂缝中涌出。
楚墨突然按住剧烈跳动的太阳穴，混沌之力在体内疯狂冲撞。他看到同心玉碎片正在发烫，碎片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纹路，与陈长老袖口的暗纹完美重合。原来那些失踪的据点、失控的气脉、甚至黯裔祭坛的异动，都是为了今天——为了在同盟破裂的瞬间，让魔神的力量趁虚而入。
"我们必须去南部。"林风已经重新系好黑袍，他的佩剑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就算同盟不在了，那些平民不能不管。"
苏瑶点头时，发间落下一片冰晶。她想起记忆里那个坚守到最后的老者，也是这样在议事厅被叛徒围攻，也是这样在众叛亲离时，选择冲向最危险的地方。她伸手按住额角的伤口，那里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红的痂，像一枚勋章。
楚墨突然抓住两人的手腕，他掌心的同心玉碎片正在发出微光，将三人的灵力连接在一起。尽管气脉还在隐隐作痛，但他能感觉到，那股曾经让他失控的混沌之力，此刻正与苏瑶的记忆之力、林风的黯裔灵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微弱却坚韧的屏障。
"走吧。"他率先迈步，靴底碾过地上的灰烬，"同盟可以破裂，但守护灵渊的人，永远不会散。"
门外的风雪更紧了，地脉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仿佛有巨兽正在苏醒。议事厅的烛火终于熄灭，只剩下同心玉碎片的微光，映着三人逐渐远去的背影——他们身后，是正在分崩离析的人脉同盟；他们前方，是被黑暗吞噬的南部防线，以及无数等待被拯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