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深处的地脉震颤尚未平息，一道更刺骨的寒意已悄然蔓延至各脉修行者的心头。
苏瑶刚从星辰幻境中稳固境界，指尖还残留着星辰之力的余温，便被林风匆匆拽至灵渊中枢的传讯塔下。塔身镶嵌的三千枚传讯玉符，此刻已有半数蒙上了灰翳，原本流转着各脉印记的光晕黯淡如垂死萤火。
“半个时辰前开始的。”林风指着最顶端那枚代表主峰长老院的玉符，符面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先是外门弟子传回的巡逻线遇袭消息被篡改，说是‘内奸引魔入境’，接着各脉之间的信物突然失效——你看，我刚收到楚墨的传讯，说气脉峰的弟子在支援地脉时，被人脉峰的人当成叛徒截杀了。”
苏瑶指尖轻触一枚蒙尘的玉符，星辰之力探入的瞬间，竟被一股阴寒的诡气反噬。符内原本清晰的灵力印记变得扭曲破碎，仿佛被无数细针扎穿的蛛网。她猛地缩回手，指腹已泛起一层青灰：“是蚀心咒。有人在传讯网络里掺了冥煞之气，让所有讯息都成了带毒的诱饵。”
话音未落，传讯塔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人脉峰的弟子簇拥着一位面色铁青的中年修士闯了进来，正是人脉峰主沈岳。他手中紧攥着一枚染血的玉佩，那是地脉峰主赠予的信物，此刻却爬满了黑色咒纹：“沈某刚接到消息，地脉峰私藏魔神骨殖，意图献祭全脉开启深渊通道！苏姑娘，林风兄，你们可要给个说法！”
“荒谬！”林风怒极反笑，“地脉峰主为守护封印断了左臂，怎么可能私藏魔神骨殖？”
“那这信物上的咒纹怎么解释？”沈岳将玉佩狠狠砸在地上，玉碎的瞬间，碎片中竟浮现出一段模糊的幻境——地脉峰主跪在祭坛前，手中捧着半截泛着黑气的骨骼。周围的人脉弟子见状哗然，纷纷拔出佩剑对准林风。
苏瑶瞳孔骤缩。那幻境里的祭坛方位、地脉峰主的衣袍褶皱，甚至骨骼上的纹路，都与三日前她在地脉峰所见分毫不差。唯一的破绽，是幻境中地脉峰主眼中的贪婪，与她记忆里那位老者临死前的悲悯截然不同。
“是记忆篡改术。”苏瑶的声音带着星辰之力的震颤，压过了场中的喧嚣，“有人用蚀心咒污染信物，再以篡改的记忆片段伪造证据。沈峰主，你仔细想想，传递消息的弟子是不是半个时辰前刚从西境巡逻回来？”
沈岳一愣，随即脸色骤变：“你是说……”
“西境巡逻线三天前就该换防，却迟迟未传回消息。”苏瑶走到传讯塔中央，挥手布下星辰结界，将所有玉符笼罩其中，“那些所谓的‘内奸’‘叛徒’，都是被冥煞之气操控的傀儡。他们散布的消息，每一句都在撕扯我们的信任——”
结界外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人脉弟子举剑刺穿了身旁气脉弟子的胸膛，而那气脉弟子手中还握着尚未送出的疗伤丹药。杀人的弟子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下一秒便被沈岳一掌拍碎了天灵盖，尸身倒地的瞬间，化作一滩冒着黑气的脓水。
“已经开始了。”苏瑶望着结界外混乱的人影，声音发沉，“蚀心咒不仅能篡改讯息，还能放大人心底的猜忌。当我们开始怀疑身边的人，人脉网络就会变成自相残杀的屠场。”
林风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冲向传讯塔深处：“我去启动备用传讯阵！那是用上古灵犀木打造的，或许能隔绝冥煞之气——”
“不必了。”沈岳拦住他，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半个时辰前，备用阵的灵犀木就被人换成了噬魂藤。刚才去查看的弟子，已经变成了藤上的养料。”他抬手抹去额头的冷汗，掌心竟也沾着一丝黑气，“连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人里真的出了叛徒。”
苏瑶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传讯塔最高层的观星台。这里本该悬挂着记录各脉动向的星图，此刻星图上的光点却乱成一团，代表地脉峰的红点正在快速熄灭，而代表人脉峰的蓝点中，有三分之一正朝着气脉峰的方向移动——那是围剿的阵型。
“他们要的不是击溃我们，是让我们自己瓦解。”苏瑶指尖划过星图上的轨迹，星辰之力在虚空中勾勒出一条隐秘的黑线，“从西境到中枢，从信物到记忆，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我们的信任节点上。你看，气脉峰的防御薄弱点、人脉峰的祖传秘辛、地脉峰的封印缺口，对方都了如指掌。”
林风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去，黑线的终点直指灵渊最深处的万魂窟——那里沉睡着历代守护灵渊的修士残魂，也是人脉网络的灵力源头。
“他们想毁了万魂窟！”林风恍然大悟，“只要残魂被污染，我们的血脉印记、师门信物都会彻底失效。到时候，没人能证明自己的身份，没人敢相信任何人——”
“已经在毁了。”沈岳的声音带着绝望，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黯淡的魂玉，那是万魂窟的安危信物，此刻已布满裂纹，“半个时辰前，窟内的镇魂钟响了九声，那是……全窟覆灭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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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台下方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厮杀声。气脉峰的弟子不知何时冲了进来，为首的楚墨浑身浴血，手中长刀还滴着血：“沈岳！你人脉峰勾结魔族，杀我气脉三十七个弟子，今日定要你血债血偿！”
“放屁！是你们先偷袭我脉传讯点！”沈岳怒喝着祭出法宝，人脉峰弟子立刻结成防御阵。苏瑶想祭出星辰结界阻拦，却发现周围的灵力变得狂躁不堪——刚才那名弟子尸身化作的脓水，正顺着地砖缝隙蔓延，所过之处，灵气都被染上了冥煞之气。
林风挡在楚墨身前，声音嘶哑：“楚墨！是圈套！你冷静点——”
“冷静？”楚墨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我亲眼看见人脉弟子用你们主峰的传讯符调开我们的防御！林风，你敢说这事和你们没关系？”
苏瑶突然注意到，楚墨脖颈处有一道极细的黑线，正顺着血管向上攀爬。那是蚀心咒入体的征兆，被咒术操控的人，会把心底最恐惧的猜忌当成真相。
就在这时，传讯塔外传来一阵苍凉的号角声。那是灵渊遇袭时的集结号，却带着诡异的颤音，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号声中哀嚎。沈岳的一名亲信突然跪倒在地，指着天空语无伦次：“看！是地脉峰的人！他们真的带着魔神骨殖来了！”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天边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为首者手中确实捧着半截骨骼。但苏瑶看清了那人的侧脸——是地脉峰的大弟子，三天前为保护封印被冥煞之气重伤，此刻他眼中的痛苦挣扎，绝非自愿。
“是傀儡术！”苏瑶扬手打出一道星辰锁链，缠住那人的手腕，“他被操控了！那骨骼是假的，里面灌的是——”
话未说完，沈岳已带着人脉弟子冲了出去。楚墨怒吼着紧随其后，气脉峰弟子如潮水般涌上前。林风想追，却被几名突然倒戈的主峰弟子拦住，刀剑相向的瞬间，他看见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上，都有着和楚墨一样的黑线。
观星台上只剩下苏瑶一人。她望着下方混战的人影，星图上的光点正以更快的速度熄灭。万魂窟的魂玉彻底碎裂，最后一丝维系各脉的灵力纽带断裂，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冥煞之气混合的恶臭。
一枚传讯玉符从塔顶坠落，在她脚边摔得粉碎。符中残留的最后一段讯息，是地脉峰主临死前发出的，带着血沫的气息：“信……信彼此……”
苏瑶缓缓闭上眼，星辰之力在体内翻涌。她知道，从这一刻起，灵渊再无可以全然信任的人。那些曾经用血脉、信物、记忆维系的人脉网络，已在猜忌与鲜血中彻底崩塌，而深渊的阴影，正顺着裂开的信任缝隙，一点点吞噬整个灵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