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黑色的雷霆在苏瑶指尖炸开最后一丝余烬,玄渊魔尊的残魂在灵渊大阵中央发出不甘的嘶吼,却终究逃不过溃散的命运。当最后一缕魔气消散在晨光里,苏瑶握着裂成三道纹路的镇魂玉,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直到身后传来萧澈带着血腥味的咳嗽声,她才猛地回头。
萧澈半跪在地,玄色道袍被血浸透了大半,腰间的七煞铃只剩下三个还在微微震颤。他望着苏瑶背后展开的半透明灵翼,那曾在三十年前被魔尊撕碎的羽翼此刻正泛着柔和的金光,只是左翼边缘还残留着未愈合的焦痕。"别硬撑着。"他声音沙哑,抬手想触碰那片灵翼,却在半空中停住——掌心的血珠落在地上,瞬间被蒸腾的灵气灼成白烟。
苏瑶收了灵翼,快步上前扶住他时,才发现自己的指尖也在渗血。镇魂玉的裂痕正沿着掌纹蔓延,就像她体内那股几乎要冲破经脉的灵力。三天前,玄渊魔尊借助血月之力破开封印,二十七个修真世家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如今灵渊山脉的焦土上,还能看到凝固成黑紫色的血迹。
"大阵的核心稳住了。"苏瑶将镇魂玉按在萧澈的伤口上,玉上的裂痕竟缓缓收缩,"你还记得师尊说过的话吗?镇魂玉需以心头血养百年,可我总觉得..."她忽然顿住,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断碑上。那是青云宗的镇山碑,此刻碑上"守正辟邪"四个大字只剩下"正"字还完好无损。
萧澈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忽然低笑一声:"当年师尊把玉交给你时,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想起十七岁那年,苏瑶在试炼中误闯禁地,被镇魂玉的灵力反噬,浑身皮肤都裂开细缝,是师尊用自身修为替她挡了三日夜。那时师尊摸着她的头说:"这玉认主,是因为你骨子里有股宁折不弯的劲儿,可太过刚硬,迟早要..."后面的话被一阵山风卷走,如今想来,竟是谶语。
苏瑶忽然按住他的肩膀,凝神侧耳。灵渊大阵之外传来隐约的钟鸣,那是只有在宗门大典时才会敲响的镇灵钟。她瞳孔微缩,这钟声比规制少了三响,是遇袭的信号。可玄渊已灭,谁还会在此时...
"是西境妖族。"萧澈从怀中摸出半块染血的令牌,上面刻着的狼头图腾正冒着黑气,"昨夜围剿残部时抓到的奸细,搜出这令牌时还活着,临死前说...妖族要替魔尊讨还血债。"他话音未落,东南方向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灵渊大阵的光幕剧烈震颤,阵脚处的十二根盘龙柱竟有三根同时亮起红光。
苏瑶心头一沉。盘龙柱亮红,意味着阵脚已被破坏。她转身望向云海翻腾的东方,那里是妖族盘踞的万妖谷。三十年前,妖族曾与玄渊结盟,后来在决战中倒戈,才换来修真界喘息之机。如今魔尊已死,他们却在此时发难——是想趁修真界元气大伤,独占灵渊秘境?
"你带伤守着大阵核心。"苏瑶将镇魂玉塞进萧澈手中,指尖在他腕间迅速点了三下,封住三道溢血的经脉,"我去会会那位狼族新王。"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道流光掠向阵外,腰间的素心剑自动出鞘,剑身在晨光中划出银弧,将扑面而来的妖气劈成两半。
万妖谷的狼骑兵已冲破外围防线,为首的银甲少年手持骨刃,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绒毛。苏瑶认出他是狼族少主夜苍,三年前在昆仑论剑上,这少年还曾向她请教过御剑术。此刻夜苍的银甲染着血,骨刃上的符文闪烁着与玄渊魔尊同源的黑气,看到苏瑶时,他猩红的瞳孔猛地收缩:"苏宗主,交出镇魂玉,妖族可以饶过青云宗!"
苏瑶悬停在半空,素心剑嗡嗡作响。她看到夜苍身后的妖族大军里,有不少熟悉的面孔——那只总爱偷她丹药的狐族少女,此刻正抱着断裂的狐尾发抖;还有曾在她重伤时送过草药的熊族长老,如今却双眼翻白,显然被魔气控制。"玄渊已死,你们被谁操控了?"她厉声问道,剑身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照亮狼骑兵甲胄上的黑色纹路。
夜苍突然发出一声狼嚎,骨刃直指苏瑶心口:"休要狡辩!我族三千子弟死在灵渊大阵下,这笔账今日必须清算!"他话音未落,整个人已化作一道银影扑来,骨刃上的黑气竟在半途凝结成利爪形状。苏瑶侧身避开时,闻到那黑气中混杂着熟悉的血腥味——与三天前死去的修真者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素心剑与骨刃相撞的刹那,苏瑶突然察觉到不对。夜苍的招式看似狠厉,却处处避开她的要害,就像...就像在刻意引导她往某个方向退。当她借力后翻,余光瞥见西侧阵脚的盘龙柱时,心脏骤然缩紧——那里的红光已蔓延到柱顶,而柱下站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正将什么东西按在柱身的凹槽里。
"不好!"苏瑶想回身,却被夜苍死死缠住。少年突然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黑袍人控制了长老们,他们要引魔气污染灵脉..."话音未落,他猛地咳出一口黑血,骨刃上的黑气瞬间暴涨,竟不受控制地刺向苏瑶咽喉。
苏瑶挥剑格挡,素心剑的剑气震得夜苍连连后退。她看着少年脖颈处浮现的黑色咒印,突然想起师尊留下的古籍里记载:玄渊曾炼过一种血契咒,能控制生灵心智,唯有用施咒者的心头血才能解开。可玄渊已死...她瞳孔骤缩,望向大阵核心的方向。
萧澈!
就在此时,灵渊大阵突然发出剧烈的嗡鸣,十二根盘龙柱同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苏瑶转身望去,只见萧澈站在核心祭坛上,镇魂玉已完全碎裂,他正将自己的血滴在阵眼中央。那些血液渗入地面,竟在青石上勾勒出与玄渊魔尊同款的咒纹。
"阿澈!"苏瑶失声喊道,素心剑险些脱手。她看到萧澈抬头望向她,唇边竟带着一丝解脱的笑意,就像当年在桃花树下,他替她摘那枝最高处的桃花时一样。
"瑶瑶,师尊说过..."萧澈的声音透过灵力传遍整个灵渊山脉,带着血沫的气息,"镇魂玉的真正用法,是用至纯灵力引魔气入体,同归于尽..."他抬手抚上心口,那里的衣襟正迅速被鲜血浸透,"当年魔尊伤你灵翼,我就该..."
苏瑶突然明白了。三天前魔尊破封时,萧澈明明有机会全身而退,却选择用七煞铃硬撼魔尊的本命魔气。那些被他悄悄藏起来的伤口,那些他总说"无碍"的咳嗽,原来都是为了此刻——他要以自身为容器,将残留在阵中的魔气全部吸纳。
夜苍突然跪倒在地,骨刃哐当落地。他脖颈处的咒印正在消退,眼中恢复清明的瞬间,他望着祭坛上的萧澈,突然嘶声喊道:"是玄渊的残魂!他附在镇魂玉里,早就盯上了萧公子!"
苏瑶冲向祭坛的脚步猛地顿住。她想起三天前接过镇魂玉时,玉上突然传来的灼痛感;想起萧澈总是在她不注意时擦拭指尖的血迹;想起昨夜他说"这玉好像在发烫"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忧虑。原来不是玉在发烫,是他体内的灵力与玉中的残魂在对抗。
"别过来!"萧澈的声音突然拔高,周身开始散发出黑色的雾气,"这是唯一的办法...瑶瑶,守住灵渊..."他的身影在黑雾中渐渐模糊,唯有那双望着她的眼睛,还亮得像三十年前初遇时的星辰。
苏瑶站在祭坛外,看着黑雾将萧澈完全吞噬,看着那些黑色咒纹沿着地面蔓延到自己脚边。素心剑插在地上,剑身上映出她苍白的脸——左眼角不知何时沁出一滴血,落在剑鞘上,晕开一朵小小的红梅。
当第一缕阳光越过灵渊山脉的主峰,照在布满裂痕的大地上时,黑雾突然剧烈收缩,最后凝结成一颗黑色的晶石,悬在祭坛中央。苏瑶伸出手,晶石落在她掌心的瞬间,传来熟悉的温度——那是萧澈每次替她暖手时的温度。
夜苍带着妖族残部跪在地上,狐族少女捧着断裂的狐尾,低声啜泣:"苏宗主,我们...我们被玄渊残魂骗了..."
苏瑶握紧掌心的晶石,转身望向晨光中的灵渊山脉。焦土上已有新的嫩芽钻出,远处的镇灵钟再次响起,这次是完整的九响,回荡在山谷间,清越而悠长。她低头看着掌心渐渐融入皮肤的晶石,那里将永远留下一个淡青色的印记,像极了萧澈总爱画给她的护身符。
"传令下去。"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清理战场,救治伤员。妖族凡被魔气所控者,一概赦免;助纣为虐者,按门规处置。"素心剑在她身后自动归鞘,发出清脆的响声,"从今日起,灵渊大阵对妖族开放,凡愿以精血立誓永不侵犯者,可入阵修行。"
夜苍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修真界与妖族对峙千年,从未有过如此先例。
苏瑶望着东方渐亮的天色,掌心的晶石传来最后一丝温热。她想起萧澈曾说,真正的和平不是靠杀戮换来的。"玄渊已灭,仇恨该结束了。"她轻声说,仿佛在对自己,也在对九泉之下的人低语,"我们该给这片土地,一个新的开始。"
当镇灵钟的最后一声余韵消散在风中时,苏瑶展开灵翼飞向主峰。左翼的焦痕在晨光中缓缓愈合,露出新生的、带着淡淡金光的羽毛。山脚下,幸存的修真者与妖族正合力掩埋尸体,有修士将丹药递给受伤的狐族少女,有熊族战士帮着修补断裂的石阶。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苏瑶脸上。她知道,未来还会有新的挑战,但此刻灵渊山脉的风里,已带着久违的安宁气息。掌心的印记微微发烫,像是有人在轻轻握住她的手,告诉她:往前走,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