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守护灵消散的第七个黄昏，灵渊营地的篝火堆旁第一次出现了沉默的空隙。楚墨将最后一块玄铁锭扔进熔炉，火星溅在他手背上的混沌纹路处，竟没引发往常的灼痛——自从守护灵化作光点融入气脉，他体内的混沌与本源之力便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只是这份平衡，此刻正被营地里弥漫的疑云一点点侵蚀。
“听说了吗？地脉暴走是楚墨搞的鬼。”角落里传来压低的议论声，两个妖族修士搓着冻得发红的手，目光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他体内的混沌气脉与守护灵相冲，才害得那么多兄弟被土石埋了。”
林风的手猛地攥紧斩渊剑，剑柄的冰纹硌得掌心生疼。他刚从西侧塌方处回来，那里还埋着七个未能及时撤离的人族修士，其中有个叫阿木的少年，三天前还缠着要学他的剑招。此刻那两个妖族修士的话音，像钝刀子割在他心上。
苏瑶正将烘干的草药分类，指尖触到一株断裂的“同心草”时突然一颤。这草药需两族修士共同培育才能存活，此刻却在药篓里成片枯萎，根茎处的紫黑色斑点，与营地流传的“楚墨用混沌气脉污染灵植”的说法不谋而合。她望向不远处的楚墨，他正低头修补玄铁桩，熔炉的火光在他侧脸投下深深的阴影，竟让人看不出往日的温和。
李明抱着罗盘匆匆穿过营地，罗盘边缘的铜片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他低头看去，代表各族信任度的指针正疯狂倒转，人族与妖族的光点间已裂开一道细缝，而裂缝中央跳动的，正是黯裔特有的紫黑色气息。“不好。”他加快脚步，却在帐篷拐角被几个玄族修士拦住。
“李执事，楚墨是不是早就和黯裔勾结了？”领头的玄族修士攥着半张烧焦的符纸，纸上的字迹被火焰啃噬得模糊，却依稀能辨认出“混沌”“引”等字眼，“这是从塌方处找到的，和他气脉融合时用的符文一模一样。”
李明的心沉了下去。他认得这符纸，是前日修补地脉时，楚墨让他转交给玄族阵师的加固符，只是中途被暗炎烧毁了大半。此刻这残缺的纸片，竟成了污蔑的铁证。他刚要开口辩解，却见更多修士围了过来，各族的面孔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陌生。
楚墨放下手中的錾子，营地的骚动早已传到他耳中。他能感觉到那些落在背上的目光，有怀疑，有愤怒，还有恐惧。这些目光比混沌气息更伤人，像无数根细针，扎破了终战阵型建立起的信任壁垒。他想起守护灵消散前的眼神，那里面除了痛苦，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示——比起魔神虚影，人心的崩塌才更可怕。
“让让！”林风拨开人群走到楚墨身边，斩渊剑“呛”地插入地面，冰蓝光晕瞬间扩散，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挡在外面，“西侧塌方需要玄铁桩加固，谁愿意跟我去？”
人群出现了短暂的沉默，随即响起几声稀稀拉拉的回应。楚墨看着那些犹豫后退的身影，其中有几个是曾与他并肩修复气脉的修士，此刻却刻意避开他的视线。他忽然明白，谣言就像守护灵暴走时的地脉洪流，一旦撕开缺口，便会裹挟着猜忌，冲垮所有并肩作战的记忆。
苏瑶抱着药篓走来，将一株完好的同心草放在楚墨手边：“刚在东侧山谷找到的，那里的地脉没受影响。”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营地，“混沌气脉要是真能污染灵植，这株怎么解释？”
有修士试图反驳，却被李明用罗盘指打断：“大家看这里。”他将罗盘高高举起，盘面投射出的气脉图谱上，代表谣言源头的紫黑色光点正在营地东南角闪烁，“黯裔在散播‘惑心雾’，这种雾气能放大心底的猜忌，让我们自相残杀！”
可回应他的，只有更多的质疑。一个人族修士突然喊道：“谁知道这图谱是不是你们串通好伪造的？楚墨体内的混沌气脉一天不除，我们就一天不得安宁！”这话像火星掉进了油桶，人群瞬间炸开，各族修士纷纷后退，将楚墨四人围在中央，形成一道无形的壁垒。
楚墨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他解开衣襟，心口的混沌纹路在火光中明明灭灭：“我可以自废气脉，只求你们别中了黯裔的圈套。”
“不可！”林风一把按住他的手，斩渊剑的冰蓝光晕突然暴涨，“你忘了守护灵消散前的眼神？它用性命换的平衡，不是让你用来糟蹋的！”
就在这时，营地东南角突然爆发出一阵惨叫。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几个被紫黑色雾气包裹的修士正在自相残杀，他们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红光，嘴里嘶吼着“杀了混沌携带者”。李明的罗盘“哐当”落地，他脸色惨白地指着那些雾气：“惑心雾...已经开始侵蚀理智了！”
苏瑶突然将所有同心草抛向空中，金红色的灵韵在草叶间流转，形成一道光网。光网落下的瞬间，那些被雾气侵蚀的修士动作一滞，眼中闪过片刻的清明。“是圣莲的气息！”有修士惊呼，“苏瑶姑娘不会骗我们！”
可信任的裂痕一旦出现，便难再弥补。一个妖族修士突然射出一箭，擦着楚墨的耳边飞过，钉在他身后的玄铁桩上：“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的苦肉计！”
楚墨望着那支颤动的箭羽，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这个妖族修士还在气脉崩塌时，替他挡过一块坠落的巨石。他缓缓闭上眼睛，体内的混沌与本源气脉同时震颤，那些原本相互平衡的力量，竟在众人的猜忌目光中开始紊乱。
“够了！”林风的怒吼响彻营地，他挥剑斩断那支箭羽，冰蓝光晕如潮水般涌向四周，“守护灵用消散告诉我们，万物本就该共生！你们现在的样子，和那些被混沌侵蚀的黯裔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营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一张张复杂的面孔。李明趁机将罗盘的气脉图谱投射到空中，这一次，没人再质疑图谱上闪烁的紫黑色光点——那里正不断涌出新的雾气，而雾气的源头，赫然指向黯裔隐藏的西侧山谷。
楚墨睁开眼睛，心口的纹路渐渐平复。他看着那些眼神松动的修士，忽然明白人脉信任的崩塌，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就像地脉的失衡，是无数次微小的侵蚀累积的结果。而重建信任的路，或许比对抗魔神虚影还要漫长。
苏瑶拾起地上的同心草，将其中一株递给最近的妖族修士。对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接了过去。草叶接触的瞬间，一丝微弱的灵韵在两人指尖流转，像一道细小的暖流，悄悄融化着冰封的猜忌。
林风望着这一幕，握紧了楚墨的手。斩渊剑的冰蓝光晕与楚墨的本源气脉交织，在营地中央形成一道淡金色的光带。他知道，人脉信任的重建，或许就从这株同心草开始，从这道微弱的光带开始，只是黯裔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的谣言攻击，恐怕会来得更加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