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气脉净化后的第三个丰年,青禾镇的集市比往年热闹了三成。卖糖葫芦的老汉刚支起摊子,就被三个顶着羊角的孩童围住——他们是黯裔与妖族的混血,额间的黯纹在阳光下泛着淡紫微光,手里攥着用灵米换来的铜板,脆生生地喊着“要两串带芝麻的”。
林风站在镇口的酒旗之下,看着这寻常又奇异的景象,剑穗上的灵珠轻轻震颤。三年前,黯裔还是“混沌余孽”的代名词,他们因体内流淌着混沌血脉,被各族排挤在灵渊最边缘的黑岩谷;而现在,青禾镇的铁匠铺里,黯裔少年正用混沌火淬炼玄铁,淬出的兵器能同时容纳灵力与冥煞之气,成了江湖上最抢手的物件。
“在想什么?”苏瑶提着药篓走来,篓里装着黯裔医师新培育的“紫纹草”。这种草只有在混沌气息残留的土壤里才能生长,却能治愈被冥煞侵蚀的经脉。她指着集市中央的戏台,“你看,他们把黯裔的‘踏星舞’改成了杂耍,连玄族的老婆婆都跟着拍手呢。”
戏台上,穿黑衣的黯裔女子正旋转起舞,裙摆甩出的黯纹光点与戏台柱子上的灵族符文交相辉映,竟在半空织出“人和”二字。台下喝彩声里,林风认出了站在角落里的墨麟——这位曾率领黯裔与各族死战的首领,此刻正帮着收拾道具,断过的左臂虽不能再凝聚混沌之力,却能稳稳托住沉重的木箱。
“林大侠。”墨麟转身时撞见林风,黝黑的脸上露出腼腆的笑。他脖颈间的黯纹已淡成浅灰色,那是血脉融合的证明——当年楚墨提出“以序化混”之法时,第一个尝试用自身灵力中和混沌血脉的就是他。“您来得正好,黑岩谷的水渠快修通了,想请您去看看风水。”
黑岩谷的变化比青禾镇更惊人。昔日寸草不生的峡谷,如今长满了混种庄稼:灵族的稻穗结着混沌气孕育的紫米,妖族的果树挂着能安神的红果。二十多个黯裔青年正用混沌之力开凿山石,他们手掌的黯纹闪烁着,却不再像从前那样灼烧岩石,而是让石屑化作滋养土壤的粉末。
“问题出在这儿。”墨麟指着水渠的拐角处,那里的土壤突然呈现出焦黑的颜色,刚种下的秧苗全蔫了,“黯裔的孩子说,夜里能听见地下有怪响。”
林风蹲下身,指尖按在焦土上,立刻感觉到一股微弱却熟悉的波动——是混沌之眼残留的气息。他皱眉看向楚墨留下的气脉图谱投影,发现黑岩谷的地脉分支上,有一段纹路正在缓慢褪色。
“是气脉排斥。”苏瑶的声音带着凝重,她刚用圣莲之力探查过土壤,“虽然大部分黯裔已经能与气脉共存,但这处地脉太古老,还记着混沌带来的创伤。”
话音未落,水渠突然炸开一道裂口,黑色的混沌气息喷涌而出。正在劳作的黯裔青年们瞬间戒备,手掌的黯纹亮起红光,却被墨麟喝止:“不准动!”他挡在众人身前,任由混沌气息缠上手臂,黯纹的灼烧感让他额头冒汗,“这不是敌人,是地脉在害怕我们。”
林风突然想起楚墨临终前的话:“人脉通,则地脉顺。”他拔出斩渊剑,剑尖在裂口旁画出半个阵法,墨麟立刻会意,用混沌气画出另一半——当人族阵法与黯裔符文合二为一,喷涌的混沌气息竟温顺地缩回地下,焦黑的土壤泛起绿意。
“原来如此。”墨麟看着重新挺立的秧苗,突然跪坐在地,捂住脸笑出声,“我们总想着证明自己不是威胁,却忘了该学着和世界和解。”
这时,青禾镇的钟声突然急促地响起。跑来信使满脸惊慌:“玄族的长老们带着法器来了,说要净化黑岩谷的混沌余孽!”
黯裔青年们瞬间绷紧了身体,手掌的黯纹重新亮起。墨麟站起身,按住最冲动的少年:“把武器收起来。”他看向林风,“林大侠,能借你的剑用用吗?”
林风将斩渊剑递给墨麟。这位黯裔首领握着剑,一步步走向谷口。玄族的车队已停在谷外,为首的长老举起刻满符文的法杖,杖顶的晶石闪烁着净化之光:“墨麟!你们竟敢在地脉中培育混沌之物,不怕重蹈灵渊覆辙吗?”
“长老请看。”墨麟没有拔剑,而是将手掌按在玄铁车架上。混沌气顺着车架流淌,竟在晶石上映出玄族失传的“镇灵咒”——这是黯裔孩童在整理古籍时发现的残篇,用混沌火拓在羊皮上,送还给了玄族。
长老的法杖哐当落地。他看着晶石上熟悉的咒文,又看看黑岩谷里长势喜人的庄稼,突然老泪纵横:“是我们...是我们被旧成见蒙了眼。”
当玄族的净化之光与黯裔的混沌气共同注入水渠,那道褪色的地脉纹路重新亮起。林风望着谷中忙碌的身影——玄族长老教黯裔孩童辨认气脉符文,黯裔医师帮妖族少年处理伤口,苏瑶和墨麟正讨论着如何改良紫纹草,让它能在普通土壤里生长。
暮色降临时,黑岩谷的夜空升起孔明灯。黯裔的孩子们在灯上画着带黯纹的笑脸,灵族的少女用荧光粉点缀灯穗,放飞的灯群像一串流动的星河,照亮了远处楚墨雕像的笑脸。
“这才是真正的融入吧。”苏瑶靠在林风肩头轻声说。林风望着星河,想起墨麟刚才说的话:“不是让黯裔变成和我们一样的人,而是让世界变成能容下不一样的地方。”
他握紧剑穗上的灵珠,珠子里映出的地脉图谱上,代表黯裔的纹路正与各族脉络交织,形成从未有过的新图案。这图案没有名字,却在晚风里轻轻震颤,像一个崭新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