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石镇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萧烬贴着墙角的阴影疾行，银蓝义肢的能量控制在最低限度，只发出微弱的荧光，刚好照亮前方几步的路面。空气中弥漫着焦灼和金属锈蚀的味道，远处偶尔传来焚天宗飞行器的嗡鸣，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巨兽的眼睛扫过废墟。
冶炼厂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那是一座被废弃多年的建筑，锈蚀的金属框架如同巨兽的骸骨，在微光中投下狰狞的影子。萧烬放慢脚步，右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左腿义肢的能量脉络微微发亮，随时准备爆发。
"来得比预计早。"深瞳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萧烬猛地抬头，只见那个半机械人倒挂在厂房的横梁上，独眼闪烁着微弱的红光，"看来情况有变。"
萧烬没有放松警惕："反抗军遇袭了。焚天宗明天要在全戈壁同步举行仪式，不只是总坛一处。"
深瞳的身体如同液体般从横梁上流下，在萧烬面前重新凝聚成形："我知道。"他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已经有三处小型祭坛开始预热了。"
萧烬眯起眼睛："你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测试。"深瞳的电子眼直视萧烬，"如果你们连这点情报都搞不到，合作也没有意义。"
萧烬强压下怒火。这个冷血的混蛋还是老样子，把一切都当作棋局。但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计划必须提前。"他直截了当，"今天日出前我们就得行动。"
深瞳的机械义肢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似乎在调整什么："太仓促。内层结界在白天处于完全激活状态，硬闯等于自杀。"
"等到晚上，仪式就完成大半了！"萧烬压低声音吼道，"你难道不明白吗？这不是一个'门'的问题，而是几十个！一旦全部开启..."
"我比你更清楚后果。"深瞳打断他，灰白物质缠绕的断臂突然抽搐了一下，"但送死解决不了问题。那孩子呢？她准备好了吗？"
萧烬的拳头捏得咯咯响："囡囡才四岁！她根本不该卷入这种..."
"她是冰火之子。"深瞳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几乎带着某种敬畏，"先驱者最后的希望。如果她都做不到，我们都会死。"
萧烬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深瞳说得没错，但他就是无法接受让女儿冒这样的风险。那小小的身体，天真的笑容，怎么扛得起整个世界的命运？
"听着，"他最终开口，"我们可以提前行动，但囡囡必须留在相对安全的位置。除非绝对必要，否则不让她直接面对渊墟。"
深瞳的电子眼闪烁了几下，似乎在计算什么："可以。但最终破坏核心祭坛时，必须她出手。只有双烬之力能彻底关闭'门'。"
萧烬勉强点头："现在说说具体计划。你对焚天宗内部了解多少？"
深瞳抬起仅存的左手，掌心投射出一幅全息地图："总坛地下分三层。外层是普通弟子把守的通道，有十二个哨点；中层是赤练的亲卫队，配备渊墟改良过的武器；内层..."他的声音变得凝重，"五个渊墟使者守护着主祭坛，他们不是人类，而是纯粹的渊墟造物。"
萧烬仔细研究着地图，注意到一条标红的路线："这条通道是？"
"焚天宗的地热管道系统。"深瞳解释道，"直通中层结界边缘。我们可以避开外层大部分守卫。"
"太明显了。"萧烬摇头，"如果我是焚天老鬼，肯定会在这种地方设埋伏。"
深瞳的电子眼微微一亮："聪明。确实有三处暗哨。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古怪，"我有办法暂时屏蔽它们的感知。"
萧烬挑眉："什么办法？"
深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慢拉开胸前的装甲。灰白晶体暴露在空气中，散发着不祥的光芒。更可怕的是，那些灰白物质已经扩散到了他的颈部，像活物一样蠕动着。
"我体内有它们的印记。"深瞳平静地说，"可以短时间伪装成同类。但每次使用都会加速侵蚀。"
萧烬心头一震。这个曾经的死敌，如今竟然愿意以自我牺牲为代价帮助他们？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你完全可以找个地方等死，何必..."
"因为我是深瞳！"半机械人突然激动起来，电子眼爆发出刺目的红光，"血肉熔炉第七代改造战士！我宁愿战死，也不要被这些恶心的东西吞噬！"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内回荡，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萧烬突然明白了——对深瞳而言，这不仅是求生，更是一场关乎尊严的救赎之战。
"好。"萧烬简短地点头，"我们分头行动。我回去接清雨和囡囡，你负责准备必要的装备。一小时后在镇西垃圾场汇合。"
深瞳微微颔首，身体再次分解成金属颗粒，消失在晨雾中。萧烬转身离开冶炼厂，心情复杂。与虎谋皮的滋味不好受，但眼下别无选择。
回程的路上，天色渐亮。黑石镇开始苏醒，但气氛明显不对。街上多了许多焚天宗的巡逻队，挨家挨户搜查。萧烬不得不绕了好几个圈子，才从后窗翻回客栈房间。
慕清雨立刻迎上来，冰蓝眸子中满是担忧："怎么样？"
萧烬简要复述了与深瞳的对话和修改后的计划。慕清雨听完，眉头紧锁："太冒险了。囡囡还小，根本无法精确控制双烬之力。"
"我知道。"萧烬疲惫地搓了搓脸，"但我们没有选择。青萝怎么样了？"
"伤势稳定了，但短时间内无法行动。"慕清雨看向床上仍在昏迷的女侦察兵，"我给她留了字条和药物，托老板娘照顾。"
囡囡这时也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爸爸...我做噩梦了...好多黑黑的虫虫在吃小星星..."
萧烬心头一紧，上前抱住女儿："没事的，宝贝。有爸爸妈妈在，那些坏虫子不敢来。"
慕清雨收拾好简单的行装，给囡囡换上便于活动的衣服："记住，囡囡，待会无论看到什么，都要紧紧跟着妈妈。如果妈妈让你用'小火花'，就按平时练习的那样做，明白吗？"
囡囡认真地点点头，小手摸了摸眉心的光芒："囡囡知道！打坏虫子！"
萧烬检查了一下义肢能量——还剩七成，勉强够用。他吻了吻女儿的额头，又紧紧拥抱了妻子。没有豪言壮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三人悄悄离开客栈，借着晨雾的掩护向镇西移动。垃圾场是黑石镇最肮脏的角落，堆积如山的废弃物形成天然的迷宫，腐臭的气味也能掩盖他们的行踪。
深瞳已经在那里等候，身边放着几个包裹。看到囡囡，他的电子眼微微闪烁了一下，竟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仿佛被那纯净的双烬之力灼伤。
"换上这些。"他踢了踢包裹，"焚天宗弟子的制服。我从尸体上剥下来的。"
萧烬皱眉："你杀了巡逻队？会打草惊蛇的。"
"不是我。"深瞳冷冷道，"反抗军的残党临死前干的。我只不过...废物利用。"
慕清雨检查了一下制服，指尖泛起冰蓝光芒，将上面的血迹和气味清除干净："勉强能用。但囡囡没有合适的尺寸。"
深瞳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装置："光学伪装器。能让她看起来像个生病的弟子，被我们护送回总坛医治。"
计划简单而危险——伪装成焚天宗巡逻队，大摇大摆地进入总坛外围，然后通过地热管道潜入中层。至于内层...只能见机行事了。
换装完毕，萧烬看着身穿宽大制服的女儿，心中一阵酸楚。那双天真的大眼睛与周围肮脏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如此格格不入。
"爸爸，好看吗？"囡囡转了个圈，完全没意识到危险。
萧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看。但记住，待会要装睡，不能说话，不能动，直到妈妈说可以。"
囡囡用力点头，做了个封住嘴巴的动作。
深瞳检查了一下装备，突然递给萧烬一个小型注射器："肾上腺素混合剂。关键时刻能让你突破极限，但事后会虚脱两小时。"
萧烬接过，小心地收好："多谢。"
"不必。"深瞳转身，"我只是为了任务成功。"
晨雾渐散，一行人向焚天城进发。深瞳走在最前，他的半机械身体和焚天宗高级军官的制服完美契合；萧烬和慕清雨一左一右，中间是"昏睡"的囡囡；青萝的短弓被慕清雨背在身后，作为备用武器。
焚天城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庞大建筑群，中央高耸的烬炎塔直插云霄，塔顶散发着诡异的红光。城墙上的守卫比平时多了三倍，每个入口都有黑袍人把守。
"放松。"深瞳低声道，"记住你们的角色。"
第一道关卡前，守卫举起长矛："站住！通行令？"
深瞳亮出一块血色令牌："第七巡逻队，护送染疫弟子回总坛医治。这是赤练大人的手令。"
守卫检查令牌，又狐疑地看了看被斗篷遮盖的囡囡："什么病？最近有瘟疫吗？"
"疑似冰魄余孽的诅咒。"深瞳的声音冰冷刺骨，"需要立刻交给神使处理。耽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
守卫脸色大变，赶紧放行。冰魄二字在焚天宗是禁忌，没人敢沾边。
就这样，他们连过三道关卡，顺利得令人不安。萧烬的神经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慕清雨看似平静，但萧烬注意到她的指尖始终萦绕着一缕冰蓝光芒。
"前面就是地热管道入口。"深瞳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会有一次真正的检查，做好准备。"
果然，第四道关卡由两名黑袍人把守。他们不像之前的守卫那么好糊弄，直接伸手拦住队伍："所有进入内城者，必须接受净化。"
深瞳微微颔首，上前一步："当然。请便。"
第一个黑袍人将枯瘦的手掌按在深瞳胸口，灰白物质从袖口涌出，与他体内的渊墟能量产生共鸣。片刻后，黑袍人满意地点点头："纯净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第二个黑袍人走向萧烬。冷汗顺着背脊流下，但他面不改色。当那只冰冷的手掌贴上胸口时，他感到一股诡异的能量试图侵入体内！
千钧一发之际，深瞳的电子眼微不可察地闪了一下。黑袍人突然僵住，灰白物质诡异地退缩了："通...通过..."
慕清雨也经历了同样的"检查"，同样有惊无险。轮到囡囡时，深瞳上前解释："这孩子染了冰魄诅咒，神使特意交代要亲自处理。"
黑袍人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触碰囡囡，只是挥了挥手："快带走。别污染了圣地。"
通过最后一道关卡，四人迅速拐入一条偏僻的巷道。萧烬这才长出一口气："刚才怎么回事？"
深瞳的电子眼暗淡了几分："我暂时干扰了他们的感知网络。但消耗很大，接下来一小时我无法再使用这个能力。"
地热管道的入口被一块生锈的金属板覆盖。深瞳轻松移开它，露出黑洞洞的通道。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夹杂着硫磺的刺鼻气味。
"跟紧我。"他率先钻入，"管道内有巡逻的机械蜘蛛，别被它们的扫描光束照到。"
萧烬让慕清雨和囡囡走在中间，自己断后。通道内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零星的荧光苔藓提供微弱的照明。温度越来越高，汗水很快浸透了衣服。
囡囡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好奇而非恐惧。她似乎把这一切当成了探险游戏，时不时想伸手去碰墙壁上发光的苔藓，都被慕清雨及时制止。
突然，深瞳举起手示意停下。前方拐角处，一只拳头大小的机械蜘蛛正在巡逻，八只红眼扫视着通道，背部的主炮缓缓旋转。
深瞳做了个手势，示意绕路。但就在这时，囡囡突然打了个喷嚏！
"阿嚏！"
清脆的童音在寂静的管道中格外刺耳。机械蜘蛛瞬间转向，红眼锁定声源，主炮充能发出刺耳的嗡鸣！
"该死！"萧烬一把抱起女儿，银蓝义肢能量全开，准备硬闯。
深瞳却比他更快，左臂突然变形，延伸出一柄细长的能量刃，闪电般刺入机械蜘蛛的核心。蜘蛛剧烈抽搐几下，瘫软在地。
"快走！"他低吼，"它的死亡信号已经发出去了！"
四人狂奔起来，身后很快传来更多的机械嗡鸣声——至少十几只机械蜘蛛正在追击！深瞳在前方拐角处突然转向，踹开一扇生锈的铁门："这边！"
门后是一间废弃的控制室，布满灰尘的仪表盘和管线凌乱地堆放着。深瞳迅速锁死身后的门，又从控制台上扯下几根电缆，接在自己的机械接口上。
"我在干扰它们的追踪信号。"他的电子眼疯狂闪烁，"但最多坚持五分钟。我们必须立刻进入中层结界。"
控制室另一头有一部古老的升降梯，深瞳强行启动了它。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升降梯缓缓下降，深入焚天宗最核心的区域。
温度越来越高，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朽的味道。囡囡不安地抱紧父亲的脖子，小脸埋在萧烬肩上。
"快到了。"深瞳的声音变得紧绷，"中层结界由赤练亲自镇守。她是焚天老鬼最信任的弟子，也是第一批接受渊墟'恩赐'的人类。"
升降梯突然一顿，停在一个平台上。前方是一道厚重的金属门，上面刻满了诡异的符文，中央是一个狰狞的鬼脸浮雕。
"准备好。"深瞳检查武器，"门后就是——"
话音未落，金属门突然自动开启！刺目的红光从门内涌出，照亮了整个平台。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光中，黑红长袍无风自动，腰间悬着一柄燃烧着诡异火焰的长剑。
"欢迎。"赤练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我等你多时了...萧烬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