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上善若水,寻安 >  第155章 高原寻踪

清晨的贡嘎机场寒风刺骨,我紧了紧冲锋衣的领口,看着程明和郑淮安从行李转盘取下我们的装备。冯·霍恩海姆博士站在一旁,正用流利的藏语与一位皮肤黝黑的当地向导交谈。

"程先生,"博士招手叫我过去,"这位是次仁多吉,我二十年前在西藏考察时认识的向导,绝对可靠。"

次仁多吉约莫五十岁,眼角的皱纹里嵌着高原阳光的痕迹。他向我行了个藏族礼:"程医生,久闻大名。我阿妈用过您师父的药方。"

我惊讶于在这偏远之地还能遇到知道师父的人,连忙回礼:"您母亲是..."

"二十年前,青城山的李道长来我们这里行医,治好了我阿妈的肺病。"次仁多吉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但足够清晰,"李道长说,药方来自他的徒弟,姓程。"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师父生前云游行医的足迹,竟延伸到了这雪域高原。我忽然觉得,这次寻找"药境"的旅程,冥冥中自有师父的指引。

郑淮安走过来,递给我一份打印资料:"我学生发来的最新卫星地图比对结果,那个湖泊在不丹边境的洛扎县境内,当地人叫它'药王湖',传说药师佛曾在那里洗药。"

"有多远?"

"从拉萨开车到洛扎县要八小时,再到湖边还得徒步大半天。"郑淮安推了推眼镜,"关键是,那里是边境敏感区,需要提前申请通行证。"

冯·霍恩海姆拍拍我的肩:"别担心,次仁已经安排好了。他表哥是县里的干部。"

我们租了两辆陆地巡洋舰,次仁多吉开一辆带路,程明开另一辆紧随其后。离开拉萨后,公路沿着雅鲁藏布江蜿蜒前行,两岸雪山巍峨,景色壮丽得令人屏息。但我的心思全在那幅古画和师父的笔记上。

"爸,你看那边!"程明突然指着远处山坡。

一群藏羚羊正在雪线附近觅食,优雅的身影在稀薄的空气中几乎与雪山融为一体。这景象让我想起师父常说的一句话:"好药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真道似雪泥鸿爪,有迹可循。"

行驶五小时后,我们在浪卡子县的一个小镇稍作休整。次仁带我们去他朋友开的茶馆喝酥油茶。茶馆里电视机正播放新闻,突然跳出一条快讯:

"瑞士诺华制药今日宣布与中国藏药集团达成战略合作,共同开发基于传统藏药的现代化制剂..."

画面切换到陈志明与一位藏族官员握手的场景,背景是布达拉宫。

"动作真快。"郑淮安冷笑,"看来他们猜到我们会来西藏。"

冯·霍恩海姆皱眉:"这不仅仅是商业竞争。诺华对'通灵药器'的研究已经持续了几十年,他们相信这些器具中藏着某种古代药学秘密。"

"什么秘密?"程明好奇地问。

"一种传说中的万能药方,能够根据病人体质自动调节成分。"博士压低声音,"帕拉塞尔苏斯的手稿中提到过,但语焉不详。"

我心头一震。这与师父笔记中"药境"的描述何其相似!难道所谓"药境"并非实指地点,而是指某种理想化的药物配伍原理?

继续上路后,道路越来越崎岖。海拔已超过4500米,我开始感到轻微头痛,程明则嘴唇发紫——这是高原反应的征兆。次仁多吉递给我们一包褐色药丸:"藏红花香砂丸,对高反很有效。"

药丸入喉,苦涩中带着奇异的甜香,不出十分钟,头痛果然缓解。我仔细品味着药效,忽然意识到这配方与师父的"通窍散"有七分相似。

"次仁,这药方..."

"老藏医传下来的,"次仁专注地盯着前方险峻的山路,"据说最早来自印度,后来经莲花生大士改良。"

印度、西藏、中原...古代医药知识的传播路线在我脑海中逐渐清晰。或许师父与帕拉塞尔苏斯追寻的,正是这条横跨欧亚的医药文明交流之路?

傍晚时分,我们抵达洛扎县城——一个被雪山环抱的小镇。次仁的表哥洛桑在镇政府工作,他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并安排好了边境通行证。

"药王湖现在没人去,"洛桑用生硬的汉语说,"前年有地质队在那里失踪了三个人,后来就成了禁区。"

"失踪?"程明紧张地问,"怎么回事?"

"说是遇到了暴风雪,但..."洛桑欲言又止,"当地人说,那是药师佛在保护圣地。"

晚饭后,我们检查装备。除了常规的登山用品,我还带上了铜铲和师父的笔记;冯·霍恩海姆带来了仿制的银刀和水晶棒;郑淮安则准备了一堆采样设备和检测仪器。

"还差铜钵,"郑淮安清点着,"四器缺一,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研究。"

我翻开师父的笔记,指着其中一页:"看这里——'四器各有所长,铲主升,刀主降,钵主化,棒主导'。也许不一定需要四器齐全?"

"更像是描述药物炮制过程中的不同工具作用。"冯·霍恩海姆分析道,"铲用于翻炒,刀用于切割,钵用于研磨,棒用于搅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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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解释更符合现实逻辑。我忽然有些释然——或许"药境"只是一个比喻,代表古代药师对完美制药境界的追求?

深夜,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气喘吁吁的次仁多吉:"程医生,快收拾东西!有陌生人打听你们,像是外国人!"

我们迅速收拾行装,从旅馆后门溜出。月光下,两辆没有牌照的越野车就停在前街,车里隐约有人影晃动。

"诺华的人?"程明低声问。

"或者是雇佣的探子。"冯·霍恩海姆脸色阴沉,"我在巴塞尔听说过,诺华有个'传统医药特别行动组',专门搜集全球传统医药知识。"

次仁带我们走小路来到镇外一处牧民家,那里已经备好了马匹和牦牛。

"今晚就出发,"次仁说,"赶在他们前面到药王湖。"

我们在月光下开始了艰苦的夜行。海拔越来越高,呼吸变得困难,马匹也只能走一段歇一段。黎明时分,我们来到一个山口,次仁指着远处:"看,药王湖!"

晨雾中,一片形如葫芦的湖泊静静躺在雪山环抱的谷地里,湖面泛着奇特的青绿色。我取出师父的古画比对——地形轮廓几乎一模一样!

"就是这里!"郑淮安激动地调整望远镜,"湖边确实有个小建筑,应该就是画中的亭子!"

我们正要下山,次仁突然拦住大家:"等等!湖边有人!"

望远镜里,几个身影正在湖边搭建帐篷,还有人在操作某种仪器。更令人不安的是,其中一人赫然是陈志明!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程明惊呼。

冯·霍恩海姆沉思片刻:"古画...你们发表论文时有没有提到古画?"

郑淮安脸色一变:"《自然》的补充材料里我放了一张局部照片...天哪,我太疏忽了!"

"现在怎么办?"我看向众人。

次仁多吉摸了摸腰间的藏刀:"有条小路可以绕到湖对面,那边有座废弃的喇嘛庙,我们可以先在那里观察。"

我们悄悄绕道湖对岸。废弃的喇嘛庙比想象中完好,主殿的壁画虽然褪色,但仍能辨认——正中是药师佛,周围环绕着各种制药场景。最引人注目的是药师佛手中捧着的钵盂,形状与帕拉塞尔苏斯手稿中描绘的铜钵极为相似。

"这绝不是巧合。"冯·霍恩海姆仔细拍摄壁画,"藏传佛教与欧洲炼金术之间一定有某种知识交流。"

郑淮安则对殿角一堆破败的经书产生了兴趣。他小心地翻检着,突然惊呼:"程远!看这个!"

那是一本残破的藏文医书,其中一页画着四种器具的图案——铜铲、银刀、铜钵和水晶棒!旁边的藏文说明经过次仁翻译,大意是:"四器合用,可制无上甘露"。

"无上甘露..."我喃喃重复,"藏医典籍中常用来指代最上等的药物。"

程明从殿外匆匆跑进来:"爸!那些人开始往湖里放探测器了!"

我们轮流用望远镜观察对岸。诺华的人穿着印有公司标志的制服,正在用声呐扫描湖底,还有人采集水样和土壤样本。陈志明站在一旁打电话,神情严肃。

"他们在找什么?"郑淮安困惑道,"就算湖里有特殊矿物质,也不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冯·霍恩海姆忽然想起什么:"帕拉塞尔苏斯的手稿最后几页提到,他离开东方前,将铜钵沉入了某个圣湖,'以待有缘人'..."

"所以他们是在找铜钵?"程明瞪大眼睛。

我思索片刻,转向次仁:"这湖有多深?藏民有没有关于湖底宝藏的传说?"

次仁与洛桑用藏语快速交谈后回答:"老人们说,湖心有漩涡,通着地下河。六十年代有地质队想测量深度,结果仪器失灵,后来就不敢再试了。"

"可能是强磁场。"郑淮安分析,"某些特殊矿物会产生这种效应。"

我们决定分头行动:郑淮安和冯·霍恩海姆留在庙里继续研究壁画和医书;我和程明、次仁去湖边寻找可能存在的"药境入口"——古画中标注的那个亭子。

沿着湖岸前行约半小时,我们在密林深处发现了一座几乎坍塌的六角石亭,亭柱上的彩绘已经剥落,但还能辨认出一些药草图案。亭中央的石桌上积满落叶,清理后露出精美的浮雕——正是四种药具的图案!

"就是这里!"我激动地对照古画,"位置、形状完全一致!"

程明绕着石桌检查,突然叫道:"爸!桌下有暗格!"

石桌下方果然有个隐蔽的小抽屉,里面放着一卷用油布包裹的羊皮纸。展开后,是一张更加精细的湖区和周边地形图,上面标注了十几个红点,旁边写着密密麻麻的藏文。

次仁仔细辨认:"这是...药材分布图!每个点都标明了特定月份可以采集的药材。"

我恍然大悟——所谓"药境入口",很可能是指这个汇集了珍稀药材的生态秘境!师父和帕拉塞尔苏斯追寻的,或许正是这种独特的药物资源集合地?

正当我们研究地图时,远处传来引擎声。透过树丛,我们看到诺华的车队正沿着湖岸公路驶来,距离亭子不到一公里!

"快回去通知其他人!"次仁催促道。

我们刚跑出几步,程明突然停下:"等等!地图背面还有东西!"

翻过羊皮纸,背面竟是一份制药配方,用汉藏双语写成。标题赫然是——《四器合制药王甘露方》!

配方详细记录了如何用四种器具处理特定药材,最终制成一种复合药剂。我快速浏览,心跳加速——这配方理念与师父的"通灵药膳"惊人地相似,但更加系统完整!

"这才是真正的'药境'..."我喃喃自语,"不是玄幻秘境,而是古人总结的药物配伍与炮制的至高境界!"

引擎声越来越近,我们赶紧抄小路返回喇嘛庙。刚进门,就听见郑淮安兴奋的声音:"程远!我们发现大秘密了!壁画后面有暗室!"

主殿的药师佛壁画后面,确实藏着一个狭小的密室,里面摆满了制药工具和发黄的经卷。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石台上的一个铜制器皿——形如钵盂,却带有精巧的内置机关!

"这...这就是铜钵?"程明目瞪口呆。

冯·霍恩海姆小心翼翼地检查:"不,这是仿制品,但非常古老,可能是元明时期的。看这机关设计——它能自动调节研磨力度和温度!"

郑淮安指着墙上的一段藏文:"次仁,快翻译这个!"

次仁凑近细看,突然脸色大变:"这是警告!说湖底有天然毒气,每年特定月份会释放,接触者会昏迷...六十年代失踪的地质队就是..."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惊叫声。我们冲出庙门,只见湖对岸诺华的营地一片混乱,几个人倒在地上抽搐,其他人正慌乱地往车上跑。

"毒气泄漏!"郑淮安立刻明白,"快!我们必须警告他们!"

我们分头行动:次仁和洛桑骑马去通知当地救援;其余人开车赶往对岸。途中,我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程先生,合作才能共赢。铜铲换人命,您选吧。——陈"

我握紧方向盘,看向后视镜中的铜铲——它安静地躺在装备包里,仿佛一把普通的古旧药具。但此刻,它承载的不仅是师父的遗志,更是一种跨越时空的医药智慧传承。

"爸..."程明担忧地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踩下油门。无论诺华有什么企图,现在首要的是救人。至于铜铲和药境的秘密...我相信师父会指引我做出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