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知道刘徽的言外之意,也清楚的知道,刘徽纵然因为韩澹的帮助,明白世间有好些事无法解释,可她依然不相信神鬼。
不相信神鬼会为人们做些什么。
想要达到任何目的,都只能靠自己!
长生不老之术,那是不存在的。
“有证据?”霍去病沉吟些许而问。
刘徽苦涩一笑道:“我送上去的所谓证据,确定父皇会相信?”
刘彻那样的人,只相信他愿意相信的。
长生不老是他所追求的,他会千方百计,用尽一切手段的达到目的,从而不管过程中有多少人欺骗。
他要的是一个可能,只要能够成功,刘彻便欢喜。
企图跟刘彻披露事实的人,极有可能会引起刘彻的不满。
刘徽暂时不想再跟刘彻起冲突,不愿意去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霍去病道:“放一放。阿适的事你有何打算?”
“我会把查到的一切送到父皇面前,也会给阿适送一份,接下来他们要如何行事,在他们。楚曳其人,要想办法找到。”刘徽目光坚定,此刻的她只想赶紧迅速的把楚曳找出来。
当年看到楚曳时,刘徽便心生警惕,想不到有些事竟然会和楚曳扯上关系。她不应该不防的。
刘徽有些懊恼当时竟然因为楚曳和韩澹他们一起救过霍去病,而放松警惕。
第一直觉,她更应该相信自己。
“无事。会找得到的。”霍去病安抚刘徽。刘徽也知道,懊恼无益,找人就是。
“我们回去好不好?”霍去病看出刘徽心情不佳,更不想待在这儿了,哄问起刘徽。
刘徽摇头道:“不成,父皇会不高兴的。”
出来一会儿可以,要是一直不回去,怕是让刘彻不高兴。
“表哥怎么了?”霍去病一而再,再而三的表露出对宴会的抗拒,为此都不在意刘彻的喜怒了。
他们是可以不在意刘彻喜怒的人吗?
霍去病正要开口,此时一个长相明艳的女郎走了过来,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霍去病的脸色阴了下来。
“未央长公主,冠军侯,小女南枢拜见。”人走来,身边没个伺候的人,观她的衣着打扮,也是富贵人家的女郎。
“滚。”霍去病冷声的喝斥,看向南枢的眼神渗着刀子。
刘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霍去病,诧异的同时,也看向南枢,正式的打量此女。弯弯的柳月眉,丹凤眼,樱桃小嘴,如同白玉般的皮肤,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冠军侯就不想知道,未央长公主是不是也像冠军侯一样,处处以你为重?”可是,南枢对上冷酷的霍去病,似是受惊的小白兔般后退一步,显得楚楚可怜,随之又往前迈步,咬住下唇道出此话,目不转睛的盯向霍去病,似是鼓足了所有勇气。
霍去病的眼神更冷,“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滚。”
第二个滚字,透露出对南枢此人的厌恶。
厌恶呢。
刘徽不发一言的由着霍去病处理,只是低着头一下一下的抚过霍去病的手指,打发时间。
霍去病的不悦不喜,在刘徽不紧不慢的抚摸下,奇异的让他心下稍安。
“未央长公主,你和冠军侯成婚多年,至今无子,难道你不该心怀有愧?难道你要让冠军侯绝后吗?”刘徽没有把出现而且明摆着跟她挑衅的南枢当回事,霍去病拦在刘徽的跟前,全然不愿让刘徽为了一个南枢不喜的动作,让南枢以为,她找上刘徽果然是最明智的选择。
如果霍去病那儿没有办法,就换一个法子。
让人点名了,刘徽要是没有回应好像不太好。
“你的父母兄弟教你如此胆大妄为,非议旁人夫妻间的事情?你有何资格在我的面前问我方才的话?”霍去病想要开口,但,刘徽不是需要霍去病护在身后的人。虽然霍去病护着她的感觉很好,如果有人的目标是刘徽,刘徽绝不会视若不见。
南枢诧异刘徽迎面问及的是家教,以及她是有什么资格在刘徽的面前质问于刘徽。
她当然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也清楚她在刘徽和霍去病面前做的这些事都是不对的。面上一阵阵发烫,可南枢都到这一步了,断不可能后退。
“未央长公主若要责罚于我,小女愿受。可是冠军侯不该因公主而绝嗣。”南枢一番表态,其心机之深,是想让霍去病怨上刘徽吗?
刘徽低头一笑,喜欢霍去病的人不少,胆敢闹到刘徽面前的,眼前这一位是第一个。
以至于,刘徽饶有兴趣的道:“挑拨离间,打着为别人好的名号,知道自己的行为不该,为天下人所不齿,却全然不在乎。只要能够达到你的目的。你口口声声说,不该让冠军侯绝嗣,你如此为冠军侯着想,是想为冠军侯分忧?”
对于不明说的人,不好意思,刘徽正面直接干脆的把她的那点心思揭露出来。
“表哥,她之前对表哥投怀送抱过吗?”南枢思考怎么回应刘徽时,没想到刘徽直接问起霍去病。
霍去病应一声,冷若寒霜的声音道:“三次。一次比一次露骨,不知廉耻。”
想霍去病也不是没有遇上过对投怀送抱的女郎,但基本上霍去病板起一张脸,明确的拒绝后,都不会再有下一次。
独独眼前的南枢,似是听不懂人话。
“杀了她。”霍去病已然对南枢厌恶至极,如今她还真敢跑到刘徽的面前挑衅?此刻的霍去病萌生杀意。
南枢一愣,她当然感受到霍去病身上的杀意之重,吓得仓皇后退,不小心绊倒在地,一阵吃痛的惊呼,可怜兮兮的转头望向霍去病,“冠军侯,我脚好痛。”
“咔嚓”一声响,没有看清怎么回事,南枢的脖子上划过一道痕,南枢吃痛。
“表哥。”刘徽急忙将人拦住,动手杀人,不行。
霍去病将刘徽拉到身后,阴冷的迎向眼前的南枢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爱慕?打着爱慕的名号,图谋于我,更想破坏我和徽徽的感情。我一再容忍,却让你越发胆大包天。你敢到徽徽面前挑衅,一口一个为我着想的掩饰你的不怀好意。你以为我能一容再容于你?”
话音落下,霍去病已然抬脚踢出,杀意横溢的霍去病,这个时候是想要杀了南枢。
“表哥。不至于。罪不至死。”刘徽吓了一跳,赶紧拉住霍去病后退,霍去病不为所动,腥红的双眼死盯着南枢的脖子,他只想踢断她的脖子,让她从今往后都不能再出现在刘徽的面前。
察觉霍去病的杀意,刘徽不得不道:“表哥忘记我们说好的。我不喜欢表哥现在的样子。罪不至死。”
第二次重申罪不至死的刘徽让霍去病一滞,终是乖乖的收手,同刘徽解释道:“我不动她。徽徽莫生气。”
刘徽看着霍去病的状态,心知南枢让霍去病极其不喜。
而今日南枢更过分,竟然都跑到刘徽的跟前挑衅了,霍去病好不容易才和刘徽和好,如胶似漆,对敢坏他们感情的人,霍去病全然没有好感。
一而再,再而三装着无辜,装着为他们着想的靠近,显得自己无辜,体贴。
哼,别有心思的人自然会愿意接受这样的投怀送抱,霍去病却没有一丁点的愿意。甚至,满心只有厌恶和杀意。
“来人。从今往后,本宫不希望在任何宴会上看到她的出现。”霍去病让刘徽安抚住,霍去病不再想杀人,刘徽暗松一口气,当即想到处置此女的办法。
刘徽一向待人宽厚,不与人为恶,更不会堵别人的路。直接放话不希望在任何宴会上见到南枢,都能明白何意。
虽然刘徽是不怎么参加宴会不假,但如果谁家想要让刘徽参加,就不能把刘徽所不喜的人请过去。
南枢,往后是不可能在上林苑和皇宫内出现了。
刘徽无意过问南枢的家世。要论家世,天底下谁及刘氏富贵?
从来只有别人需要看她大汉公主的脸色,何时刘徽要看别人的脸色?
“不,未央长公主,未央长公主。”南枢绝想不到霍去病竟然有杀人之心,更是始料未及刘徽敢直接放话,不希望在任何宴会上看到她。
如此一来,长安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得罪了刘徽,那会是何结果?
怕是连她的家族都将受到影响!
刘徽对上南枢流露出恐惧害怕的脸,冷笑的问:“现在知道怕了吗?惦记别人的丈夫,专往人的心间上捅刀的时候你怎么不怕?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认为,我会愿意为所谓的子嗣,把我的丈夫推给别的女人?”
对啊,刘徽都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认为,刘徽会接受南枢这样一个野心都写在脸上的人成为霍去病的妾?
“你能为了成为一个男人的妾不择手段,你干什么干不好?能让你勾上的男人,早晚有一天也会让别的女人勾上,你要的是竟然是一个无耻的男人?亦或者,你以为那一样的一个男人靠得住?”刘徽知道南枢的盘算,只是觉得南枢可怜。
能顶住霍去病的一张黑脸坚定不移的靠近,有这样的毅力用来干什么干不成?
南枢怔了怔,刘徽再一次下令道:“把人送出去。你也不必求饶,做错事本该付出代价,否则,律法有何存在的意义?你我为何行事前需要三思。我的丈夫,我不希望别人觊觎。”
霍去病表明了态度,刘徽理所当然的也要表明。
南枢不敢再说话了,在刘徽的身后,霍去病的双目泛红,他想杀了南枢,因为她对他的觊觎。
如果说之前南枢是不相信霍去病能动手的,脖子上的疼痛在提醒着她,霍去病想杀她,刚刚如果不是刘徽拦得快,南枢已然死了。
刘徽没有跟她计较,放她一马,她再不走,那就不走了。死去吧!
南枢再不敢多言,低下头老实的让人拖出去。
她大抵真以为霍去病的性子好。
若非不想让刘徽不高兴,霍去病早在南枢出现在刘徽面前时,已然将人解决。
为了外人再惹刘徽不高兴,不值得。
霍去病权衡着利弊,慢慢的恢复平静。
刘徽转过头看向霍去病打趣道:“表哥越发惑人。”
三十五岁的霍去病,脱去年少时的稚气,俊美的面容如同一坛老酒,越发的醇香诱人。浑身的气质,张扬与内敛,沉稳而洒脱。矛盾的气质集聚在霍去病的身上,却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反而越发引人入胜,有心探索。
霍去病不悦的心情听着刘徽的话,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问:“能迷惑徽徽吗?”
啊?刘徽怕是也想不到会让霍去病问起这个问题,惊讶的同时,视线移到霍去病的身上,低声喃语道:“能。”
终于,霍去病的心情瞬间好转。
往前走一步,霍去病扣住刘徽的手道:“本想把人赶走,赶得远远的,不让人出现。我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不知羞。”
为妾为婢,很多的话都说过。霍去病也拒绝干脆。
身边连伺候的人都没有一个是宫女,可见霍去病非常清楚的守住最基本的底线。
很多话,刘徽和他知无不言,小时候刘徽对刘彻宠幸别的女人偶尔流露出的不喜不悦,足以让霍去病知道对待那些别有用心要靠近他的女郎,他应该如何对待。
所以,和刘徽成婚多年,一如刘徽也从来不会多看别的郎君一眼,霍去病也是从来不会接受任何女子的靠近。
再不懂,也没有人教的霍去病,早已从刘徽的态度中窥探出,应该如何才能避免刘徽生气。
刘徽冲霍去病道:“表哥做得很好。”
看霍去病对于出现的南枢反应比她都大,生怕南枢说出难听的话,令刘徽生气。
让刘徽一夸,霍去病心情更好了。
“我没有碰过任何人。”霍去病举起双手重申,只为让刘徽知道这回事。
刘徽忍俊不禁,“好。”
话说着拉住霍去病的另一只手,十指相交,四目相对,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对方的面容。真好!
霍去病就喜欢和刘徽待在一起,只有他们两个人。
“长公主,冠军侯,陛下寻两位。”无奈煞风景的人就那么出现,方物感受到霍去病扫过他的眼神中透着嫌弃。
方物还是懂事的,知霍去病因何嫌弃。
他也没有办法,刘彻在寻他们两个。
“好。”刘徽倒是还好,出来得够久了,久得是时候回去了。
刘徽松开霍去病的手,无奈霍去病不太乐意,捉着她的手不肯。
“父皇寻我们,再不回他又有话说了。”刘徽不得不提醒。
霍去病抿唇,刘徽继续哄道:“我答应了,回去后随你。南枢的事,我很高兴表哥的应对,表哥还不高兴?”
“是回去后随我,等我从西域回来也随我。”霍去病纠正,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才争来利益,不能不认真。一定要补充完整。
刘徽能如何,道:“对,表哥说得对。那我们先回去。”
霍去病应一声,不舍的放开刘徽。
刘徽还是莫名得很,以前霍去病没有像现在这样吧。
怎么回长安后总是想跟她待在一起,似是怕她走了似的。
诧异归诧异,刘徽思量以后寻个机会再弄清楚。
回了宴上,刘彻分别扫过他们两个一眼,那意思,无异于在提醒两人不要太过分,哪有像他们一样的?半道走出去,半天不回来。
刘徽同连翘吩咐一句道:“方才禀告的事,一份交给方物公公,一份让人送到阿适手上。”
连翘得令当下前去安排。
“陪朕喝一杯。”刘彻冲霍去病举杯,霍去病不曾犹豫,举杯共邀道:“陛下请。”
哎哟,豪气干云的气势,正是刘彻最喜欢的。
刘彻一饮而尽,随之让人续上,再冲霍去病道:“来。”
喝酒也得找合适的人才能一道喝。
刘彻再没有找到能和霍去病相提并论的酒搭子,因此喝的都是闷酒。
此时对上霍去病,虽然有些日子没能和霍去病喝酒,刘彻还是喜欢。
一杯一杯的喝,话不用多说,只管敞开的喝就成。
最后,以刘彻醉倒,霍去病醉眼朦胧作为结束。
一场宴会不难看出,刘徽虽然是此次宴会的主角,但因为刘徽不擅长饮酒,纵然有遥敬上刘徽一杯的人,都也只是点点头,不会和刘徽有太多的交流。
大汉的尚书令,大汉的未央长公主,不管哪一个身份都足以让人敬畏,尤其刘徽坐在上座,不发一言而扫视过在场的人时,让他们都不由生出畏惧。
畏惧,更是不敢靠近,只敢远远的打量。
四年前的刘徽以温和为本色,四年后的刘徽,一双洞察世事的双眼,更让他们生畏。
平阳长公主和卫青咬耳朵道:“之前一见阿徽我就觉得阿徽不同了,这回在宴会上一看, 我才明白那是怎么样不同。以前还有人认为阿徽年轻,四年不见,阿徽的眼神更犀利了,明明是含笑扫过在场的人,大部分的人不敢和她直视了呢。我们阿徽啊,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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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在长安任职的人,谁不是老狐狸,能让这些老狐狸害怕的存在,了不起。
卫青也在打量刘徽,比起平阳长公主的惊喜,卫青想的是,开始让人畏惧的刘徽,她要如何?
视线在刘徽和刘据身边转动,发现刘据在宴会上压根不在意刘徽居于他之上,偶尔还能给刘徽递些好吃的。
朝臣们的反应,有不少人不断的给刘据使眼色,希望刘据可以借此良机表现。
无奈刘据只当了看不见,该干嘛就干嘛。
卫青有时候认为刘据心大挺好的,否则怕是日子都不好过。
但就此时,卫青不确定了,刘据的心那么大,当真好吗?
可是,如何让刘据有紧迫感?那要考虑考虑刘彻的感受,刘彻眼下需要刘据太过急切的表现吗?
刘彻不需要的。
他只要刘据安安份份的当好他的太子。
方物扶起刘彻离开,刘彻丢下一句道:“都散了吧。”
齐齐起身恭送于刘彻,便都各自散去。
“照顾好去病。”卫子夫叮嘱刘徽,刘徽点点头,走过去扶着霍去病,脸颊通红,一身酒气的霍去病,自然而然的靠在刘徽身上。
“徽徽。”霍去病唤一声,充满温柔,而且侧过头吻在刘徽的玉颈。
刘徽吓了一跳,赶紧将人扶着,也掩盖他刚刚的动作道:“表哥别乱动,我扶你回去。”
霍去病乖乖的听话,回到院子的人却不乖了,把人都喊出去,霍去病缠着刘徽道:“徽徽答应回来了都依着我的。”
“表哥不是喝醉了吗?”刘徽回一句,下一刻感受到一阵酒意将她包裹,霍去病将她抱在怀里,“要去西域了,我才不会呢。徽徽,徽徽答应过我的……”
刘徽只觉得头都昏昏沉沉的,随霍去病的入侵,那些酒意似要将她淹没。
喝醉的霍去病没有宿醉,刘徽倒是起来后头痛,如同先前喝醉了醒来时的感觉。
要命呢。
刘徽揉着头,霍去病从外面走回来,看到刘徽的动作明显一愣,随之心急的走近问:“怎么了?”
“被表哥熏醉了,头痛。让人给我准备醒酒汤。”虽然有些事很尴尬,再尴尬也要先保证自身舒服。
霍去病一愣,刘徽滴酒没沾呢,就,就……
刘徽整个人怏怏的,怎么看都像是宿醉。
霍去病立刻让人备醒酒汤去。
连翘感慨道:“公主可真是……”
号脉后的连翘也绝想不到刘徽还能让霍去病熏醉了,生平第一回遇上,备感新奇。
刘徽喝了醒酒汤终于好多了,也能陪着霍去病用膳。
程远小步行来道:“陛下让人来传话,道是给长公主和冠军侯两日假,诸事等冠军侯去西域后,长公主再行安排。”
某个当爹的可真是,非常的体贴。
“谢陛下。”霍去病对这个表示非常高兴,他就想要刘彻给他们放假。
刘徽偏过头看了霍去病一眼,霍去病给刘徽夹了一块肉,示意刘徽用吧。
好勒,刘徽只管吃饱。
科举的事宜,对别人而言或许是不知从何下手,刘徽都记在脑子里,一套流程上辈子大抵都知道,半点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