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璃小心翼翼地将青田石印包裹进锦缎里,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磕碰到它。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石面时,突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是一道新刻的痕迹。
她定睛一看,发现这道刻痕正是昨夜楚君逸在船舱内补刻的。"璃"字的竖钩里多绕了一个圈,这个圈的大小竟然与沈家账册末尾的圈记一模一样。
正当苏锦璃仔细端详着这道刻痕时,船身突然猛地颠簸了一下。她一个没坐稳,石印便从她的膝头滑落,直直地撞向了舱壁上的铜环。
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石印与铜环相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苏锦璃心中一紧,连忙捡起石印查看,却惊讶地发现,铜环上的刻痕竟然与印底的莲花纹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这是沈家特制的"同心纹"!苏锦璃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去年贤妃给太后绣的寿屏。那寿屏的边角处,就用了这种独特的纹路。
"前面就是沈家坞的码头了。"陈昱的声音从舱外传来,打断了苏锦璃的思绪。
她掀开舱帘,向外望去。只见晨光中,码头的栈桥上挂着一串红灯笼,笼面上的流苏线被苏木汁染成了褐红色,显得格外醒目。
"这线是'七缠线'的第五缠,"陈昱指着那串红灯笼说道,"与冷宫衣襟上的线头完全相同。"
苏锦璃闻言,心中一动。她走到灯笼前,仔细观察起那根流苏线来。果然,这根线的颜色和质地都与冷宫衣襟上的线头毫无二致。
她略一思索,从怀中取出一小瓶枇杷膏,轻轻地倒在灯笼的竹骨上。奇迹发生了,竹骨的纹路在遇到枇杷膏中的糖分后,竟然渐渐变黑,显露出一个清晰的"杀"字。
这个"杀"字,显然是用沈家特制的蓝矾水写成的。这种蓝矾水遇水会变成靛蓝色,而此时,它在枇杷膏的作用下,完美地呈现出了原本的字迹。
楚君逸靠在舱门旁喘息,见码头的货箱堆成七排,每排七个——正是沈家"七七为煞"的暗号。"第三排左数第七个箱子,"他忽然笑了,竹刀轻叩船板,"箱角的铜锁缺了个齿,与陈昱从冷宫找到的衣襟铜扣分毫不差。"陈昱刚要动身,却被苏锦璃拉住,她指着货箱上的封条:"这封条的朱砂里掺了蜂蜡,"用银簪挑开点,"蜡里的纤维,与你箭囊里的棉线完全相同。"
三人扮作商人登岸,苏锦璃握着楚君逸的手穿过市集,见路边的绣坊挂着"客来居"的幌子,幌子的木杆上刻着极小的"沈"字。她佯装买绣线,指尖划过柜台的竹编,编纹的空隙里卡着根银丝,是"九转连环丝"的第七转——去年楚君逸教她编络子时,特意留了段做样子。"这丝线的捻度比官造的松半成,"她轻声说,"是沈家特有的'松筋线',与密道里的引线完全相同。"
绣坊后院的井台上,晾着匹未完工的锦缎,缎面的暗纹是用金线绣的鹰,鹰的尾羽数比沈砚箭羽上的少一根。楚君逸让苏锦璃取来井水,往暗纹上泼时,金线遇水变黑,显出"毒"字,笔画间的飞白处缠着根蚕丝,与他朝服盘扣的缠丝手法分毫不差。陈昱突然从井绳的缠结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张药方,字迹的笔锋处带着弯钩,与楚君逸刻在石印上的"南"字钩痕完全相同。
"这药方里的麻黄剂量,比寻常药方多三倍,"苏锦璃认出是给太后调的安神方,"去年贤妃宫里的侍婢给林氏送的,就是这种方子。"楚君逸剧烈咳嗽起来,帕子落在锦缎上,血渍的形状像极了码头的地形图,"井壁的第七块砖是活的,"他指着砖缝里的铜片,"铜片上的刻痕,与钦天监副监玉佩上的刮痕分毫不差。"
撬开砖缝,里面藏着个陶瓷小罐,装着半罐硝石粉。苏锦璃往粉里加了点硫磺,粉末立刻冒烟,烟的轨迹在地上拼出"粮仓"二字。"沈家坞的粮仓在东头的水榭下,"陈昱看着冒烟的轨迹,"去年查锦缎案时,林氏的供词里提过。"楚君逸让苏锦璃取来那枚凤钗,钗尖挑出罐底的棉线,浸过桐油的棉线遇热舒展,与海图上标记的粮仓位置完全吻合。
水榭的栏杆上缠着圈麻绳,绳结是沈家特有的"死结"。苏锦璃解开绳结,见栏杆的柱础上刻着星象图,北斗七星的斗柄处用朱砂点了点——朱砂里掺了狼毫灰,遇水会显形。她往朱砂点上倒了点湖水,果然显出"火"字,是用密写药水写的,遇湖水的腥味会显形。楚君逸靠在柱上,看她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去年寒冬,她也是这样在灯下核对账册,鼻尖冻得发红,他给她暖手时,她笑着说:"这点冷算什么。"
粮仓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飘出股桐油味。苏锦璃推开门,见里面的麻袋堆成了围场的形状,最中间的麻袋上用胭脂画着红点——与陈昱从沈砚箭囊里找到的地形图完全相同。"这胭脂里掺了狼毫灰,"她往红点上泼了点水,红点变成"毒"字,笔画间的飞白处缠着根蚕丝,与楚君逸朝服盘扣的缠丝手法分毫不差。
楚君逸让陈昱检查麻袋里的粮食,见谷粒间混着黑色颗粒,是用桐油浸过的麻籽——与围场柳树下的麻籽完全相同。"这些麻籽的数量是七百七十七颗,"苏锦璃数着手里的谷粒,"正是沈家'七七为煞'的极致。"她忽然指着粮仓的梁上,"那里挂着个竹篮,篮底的缝隙里卡着根金线,与林氏绣龙纹锦的金线完全相同。"
竹篮里静静地躺着一件精美的绣品,它仿佛是一件被时间遗忘的艺术品。这幅绣品呈现出半幅围场狩猎的场景,画面细腻而生动,让人仿佛能够感受到当时的紧张氛围。
然而,当目光落在图中皇帝的坐骑上时,却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细节——有人用朱砂在马的眼睛处点了一下。这一点朱砂虽然微小,但却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有人故意为之。
楚君逸凝视着这个朱砂点,心中涌起一股疑虑。他小心翼翼地蘸取了一些湖水,然后轻轻地将水涂抹在朱砂点上。随着水分的渗透,朱砂点竟然渐渐显露出一个“毒”字!
这个“毒”字并不是普通的颜料所写,而是用沈家特制的蓝矾水写成的。这种蓝矾水具有遇水变色的特性,一旦接触到水分,原本的无色就会变成靛蓝色,从而显露出隐藏的文字。
楚君逸对沈家的蓝矾水并不陌生,他深知这种特殊的墨水意味着什么。这显然是有人故意设下的一个陷阱,想要通过这幅绣品传递某种信息或者暗示。
他仔细观察着绣品的其他部分,发现边角处缝着一根棉线。这根棉线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但当他轻轻拉扯时,却发现它与密道里的引线走向完全吻合。
就在这时,陈昱突然从竹篮底部的暗格里摸出了一个小瓷瓶。瓷瓶的盖子紧闭着,似乎里面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楚君逸接过瓷瓶,轻轻打开盖子,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
他定睛一看,只见瓷瓶里装着的是一种黑色的药膏。这种药膏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色,让人不寒而栗。楚君逸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认出了这种药膏——这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
去年,林氏的姑母就是被这种药膏害死的。楚君逸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悲愤。这种剧毒的药膏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显然是与之前的朱砂点和蓝矾水有着某种关联。
回到绣坊时,暮色已漫进窗棂。苏锦璃给楚君逸熬了莲子羹,银匙碰到碗沿的轻响里,她忽然发现莲子的莲心被人换过,换成了极小的蜡丸——蜡丸熔开后,露出卷用头发丝写的密信,发丝的粗细与贤妃步摇上的流苏线完全相同。"信上写着'亥时放火',"楚君逸用竹刀展平信纸,"笔迹的收锋处带着圆点,与我刻在石印上的圆点大小相同。"
楚君逸让苏锦璃取来他的旧朝服,指着领口的盘扣:"这盘扣的缠线是七缠线,"他用银镊夹起根线头,"里面掺了硝石,烧起来比寻常线旺三倍——与粮仓麻籽的引火特性完全相同。"苏锦璃忽然想起昨夜船板上的刻痕,与朝服盘扣的缠线纹路完全重合,像幅早已画好的局。
亥时的梆子响时,粮仓方向果然燃起火光。苏锦璃站在绣坊的窗前,看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楚君逸从身后轻轻拥住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传过来。"他们以为放把火就能毁了罪证,"他轻声说,竹刀在她掌心画了个圈,"却不知我们早把账册藏进了空心竹杆,就藏在'客来居'的匾额里。"
苏锦璃轻轻抚摸着鬓边那支珍珠簪,感受着它的圆润和光滑。就在这一刹那,她仿佛感觉到所有隐藏在阴谋中的细针,都在这一刻化为了她掌心的温暖。
远处的火光熊熊燃烧,照亮了整个黑夜。在那片火光之中,陈昱正带领着一群人仔细清点着罪证。偶尔,他的呼喊声会透过夜风传来:“找到沈家的密道了!”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楚君逸紧紧握住苏锦璃的手,他的掌心传来青田石印的触感,硌得两人的皮肤有些微微的刺痛。然而,这种刺痛却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让他们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和支持。
那些曾经隐藏在烛影中的杀机,如今都已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但苏锦璃知道,这些危机并不会轻易消散。然而,当她看到楚君逸坚定的目光时,她心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莫名的安心所取代。
她相信,无论未来会遇到多少困难和挑战,他们都会一起面对。就像那江南的雨丝,虽然轻柔却又坚韧无比,最终会温柔地洒落在他们相握的指尖,见证他们共同走过的每一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