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之所以把调查情况告诉沈见新,就是想让他分担点压力,毕竟查这案子的起因是给沈见新交代。

虽然沈见新并非体制内,但他对陆长明的影响力,可比很多体制内的官员强多了。

另外一点,李凌把实际困难摆出来,也有点把自己拎出去的意思。情况跟你说了,你要没有进一步指示,那我这边如果查不下去了,你可别怪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见新也大概明白了李凌的意思,他琢磨了一下,反问道:“那你们周局长是怎么个调子?”

提到这个,李凌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他抱怨道:“周局长的意思是让我看着办,反正他支持我。但我不知道这个支持会不会撤回啊。”

“......”

虽然李凌这话说的有点搞笑,但实际上这人的政治智慧是有点强的,也很有大局观。他意识到在这错综复杂的局面里,他被顶在台前了。

问题是现在他有点身不由己,想撤撤不了,想进又怕成为炮灰。

沈见新斟酌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给出态度的。一来是这个李凌是个聪明人,值得结交。另外一点,不管他愿不愿意,他已经在这个复杂局面里了。既然躲也躲不掉,那不如展现自己的态度。

于是他对李凌说道:“这个情况你也是刚跟我说,要不这样,我今天去找一下陆书记,看看他的态度,回来我给你打电话。”

李凌连忙道:“我就是这个意思,这案子还是要陆书记的指示,要不然我根本没办法往下办了。”

这种事沈见新也不敢在电话里问,直接去了政法委找陆长明。

实际上这个案子到现在,魔都上上下下该知道的人,几乎都已经知道了。

而周耀武作为市局局长,得知案子牵扯出邹常务的小舅子时,他也比较难办,有点被夹在中间的意思,只得以法律为准绳,让李凌在前面干,他在后面支持正义。

另外也有点观望的意思,看两位大佬怎么斗法,或者还有没有主要领导的指示。

但诡异的是,事到如今,他没有接到任何主要领导的电话指示,包括皱常务和陆长明,也都没有亲自来电询问。

当沈见新把今天李凌来找他的事跟陆长明说了之后,陆长明笑道:“他一个经侦队长怎么办案,还要来向你这个企业老板求教?是他李凌专业不过关呢,还是你沈见新什么时候成了魔都地下公安局长了?”

沈见新直接蹦了起来,连忙道:“陆书记,可不兴这么吓唬人啊。我创业到现在忙得脚不沾地,连夜总会都没去过一趟,怎么就成地下公安局长了?还有李队长,我觉得人家也是真心想把案子办好的,可是现在查到领导家属了,这也是实际困难。他希望我到陆书记这里求个指示,我觉得也是可以理解的。”

陆长明按按手道:“坐下,说你一句就急,你还是年轻,沉不住气。”

沈见新再次坐下,嘴上依旧辩解道:“您可别吓我了,我胆子小。”

陆长明笑了:“你胆子小,那魔都就没几个胆子大的了。这个案子的情况我基本是了解的,我的意思呢,既然案子已经启动了,那该查就查,不过还是要抓主要矛盾,完成既定目标,不要搞扩大化。毕竟现在魔都处于高速发展阶段,班子需要稳定。”

沈见新品了品,大概明白了陆长明的意思。开弓没有回头箭,钟永辉是陆长明下令调查的,现在这案子不管查到了谁,断然没有草草收场的选择,如果这样,那陆书记的指示不成笑话了吗?这以后让下面人怎么执行他的命令。

查是要查,但陆长明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大,或者说在他的指示下查邹常务的小舅子,这违背了某些的潜规则。

这里的潜规则,并不是说不能查领导亲属。而是在没有魔都主要领导都同意的情况下,或者是在更高级别公检法要求下,是不可以这样搞的。

显然,陆长明有更高的政治智慧,这件事到这一步,只要让情况让很多人知道就行了,效果就充分达到了,不需要非把那个小舅子给抓了才行。

而现在不深究,不代表这个事就不存在了,等于在陆长明和邹常务的角斗中,他手里又多了一个把柄。

点到为止,就是智慧。

“陆书记,我明白了。”

“你真明白了?”

“应该是明白了。”

“说说你明白了什么?”

沈见新用谨慎的措辞说道:“我会告诉李凌,这案子肯定要继续查。不过要把矛盾集中在钢贸公司内部的贪腐问题上,不能搞扩大化。至于外部可能的违法行为,可以将线索捋一捋,到时候看情况,再请陆书记进一步指示。”

陆长明扶了扶眼镜道:“看来你确实明白了。”

“嘿嘿,那没事我先告辞了,李凌那边还在等我消息呢。”

陆长明轻微斥责道:“你一个企业家,好好干自己的企业。查案不是你的本职工作,不要本末倒置的把精力放在这个上面。你跟那个李凌说,让他下次有事直接来政法委汇报。”

沈见新点头道:“明白,那陆书记再见。”

“嗯,去吧。”

离开政法委之后,沈见新立刻用大哥大给李凌拨去电话,上来第一句就是:“恭喜你啊兄弟!”

李凌一头雾水道:“恭喜啥啊?怎么了?”

“陆书记说了,以后有事你可以直接去政法委找他汇报。”

李凌大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刚刚可是在陆书记面前给你说了不少好话。陆书记也觉得你办事得力,你可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进步指日可待。”

李凌内心沸腾不止,连忙感谢道:“沈总,太感谢了!今晚我做东,想吃什么您说!”

“哈哈,吃饭的事再说,我先跟你传达一下陆书记的指示 ....”

在沈见新的传达里,可就没有陆长明那么云里雾里了,而是非常清晰的交代李凌该怎么把握这个案子。既要做到快步推进,又不能在这个专案里扩大影响面。

但这不意味着有些事不可以查,而是不能落在案宗里,要私下里查,查完整理后,单独汇报。

至于私下里查到的东西,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公开,那只有天知道了。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也可能永远埋藏在地下。

如果它有一天突然到来,可能是迟到的正义,但也可能只是斗争的附属品而已。

然后一群不明真相的人,情绪饱满的在那里激动:你看,正义它虽迟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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