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裳想了想,觉得沈见新确实没必要给自己编故事。但如果这样的事情是一个横跨几十年的心路历程,那还说的过去。可这短短几个月,沈见新就能从一个打杂小工变成大老板,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沈先生,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但这些都是你自己奋斗的结果,我的父亲好像没有帮助你吧?那你怎么...”
沈见新回忆着说道:“之前我一直都是喊你父亲沈老爷的,我能创业当老板,确实跟你父亲没什么关系。但有一件事,我一直记得沈老爷的好。”
“什么事?”
“那天是8月3号,我刚进沈府做工的第六天。我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天是我生日。就在这里,在这个沙发上,我吃了人生第一块生日蛋糕,沈老爷给我买的。”
“就因为一块蛋糕?你资助我的钱,足够买很多很多块蛋糕了,何况你现在还帮着我父亲翻案。”
沈见新摇头道:“其实我并不怎么喜欢吃蛋糕,我记得的也不是蛋糕的味道,而是沈老爷对我的尊重。”
“额...”
沈见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说了句“抱歉”,然后自顾自点上了。
深吸一口后,手里夹着烟,缓缓说道:“以前我虽然很穷很穷,但我知道我是一定会有钱的,所以我再怎么没钱,我内心是骄傲的。但我自己骄傲没用,别人该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我。哪怕我什么都没冒犯别人,但我身上打补丁的衣服、脱了胶的解放鞋,都是原罪。”
这次的故事,听感好像很不错,沈凝裳渐渐沉浸在其中,眼里的沈见新也变得越来越立体。
故事还在继续,“但沈老爷和其他人不一样,我看的出来,他其实也不喜欢我的邋遢,但他并没有因此数落我,而是在我来的第一天,预支了我五十块钱,让我去买一套新的衣服和鞋子。他告诉我,衣服可以不好,但要干净,这是一个男人出来做事最基本的体面。”
“其实那天我都忘记了自己的生日,但沈老爷在我第一天来的时候,让我写了个基本情况,上面有我的生日,他居然记得。那天他下班回来,手里提着个生日蛋糕,我还以为他自己生日呢,没想到是给我买的。小时候我家里其实买得起蛋糕,但那会儿不流行吃这个,每次生日,我妈会做一桌好菜,一大碗长寿面。我第一次听说生日蛋糕的时候,是我初中的时候,从同学那里听来的。那时候我想着,下次生日的时候,一定要让爸妈给我买一个。可惜...”
“我没等到。”
沈凝裳正听得入神,却发现故事突然戛然而止了。
她一抬头,发现沈见新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在朝着楼上去,这把她给整懵了。
“沈先生?”
“哦,反正就是这么个事,我记得你父亲对我的尊重,我现在算有点小钱了,资助你把书念完,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事。至于你父亲的事,也不是我提议的,这里面有些复杂。不过李凌跟我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还是赞成的。因为我认识你父亲,我也希望他能早日出来。我有点累了,今天先这样吧,晚上住哪你自己挑,反正这里你也熟。”
他用背影说完,然后快速消失在楼梯拐角。
沈凝裳皱起了眉头,她觉着沈见新怎么突然有点奇怪了,而且这声音...好像有些哽咽,到底怎么了?
她回忆着沈见新刚才的话,没等到?为什么没等到?家里变穷买不起蛋糕了?
溜到卧室的沈见新,拍了拍自己脑袋:“着像了啊,怎么就交浅言深了呢...”
他也搞不懂自己明明在聊沈宏博的事,怎么就扯到自己家里去了,无奈。
其实,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人吐露心事了,任何人都需要一个情绪出口。只不过沈见新平时的防备心很重,加上两世为人的沧桑,让他很难跟人交心。
刚才聊到以前在沈府的心理感受,让他变得感性,不知不觉就将埋藏在心里多年的伤痕说了出来。
说到一半的时候,鼻子一酸,他自己先绷不住了。但真要把泪珠子掉下来,沈老板绝丢不起这个人,赶紧开溜。
第二天上午,沈凝裳在自己原来的房间里醒来。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这么踏实的觉了,睁开眼睛时那熟悉的窗台,她差点以为最近经历的一切辛酸只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
家还是她的家,此时的父亲应该已经在楼下餐厅边吃早餐边看报纸了。
然而,随着意识渐渐清醒,幻想还是破灭了。崭新的床单被套并不是她喜欢的风格,房间里的陈设也不再是以前的样子。
她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起昨晚从杂物间里拿出来的相框,上面是一张有些旧的合照,那时候她才十几岁,母亲也还在世。
“爸爸,你一定会没事的。”
接着,她起床将相框放进书包里,然后洗漱。
等她下楼时,王涛热情的上前说道:“沈小姐,早餐准备好了。”
“你好,小涛。沈先生呢?”
“新哥一早出门了,说是公司有事。不过他交代了,你就在家等李队长好了,他会来带你去探视的。”
“谢谢。”
餐桌上已经放了早点,王涛心里有些好奇,跟在沈凝裳旁边,忍不住问道:“沈小姐,你是新哥亲戚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这话反倒引起了沈凝裳的好奇,毕竟王涛看起来明显未成年,他才更像是沈见新的亲戚,而现在这话,貌似也在验证这一点。
“我不是他的亲戚,倒是你,是他亲戚?”
王涛咧嘴笑道:“我也不是,不过我俩是街坊。他原来住在书隐巷,我从小跟着新哥玩。现在我也不念书了嘛,就跟着新哥打打下手。”
“原来是这样...”沈凝裳想起昨晚奇怪的对话,好奇道:“怎么一直没见到沈先生的父母,他们没搬过来住吗?”
提到这个,王涛的笑容一窒,表情沮丧道:“你在新哥面前可别提这个,我刚上小学那会儿,新哥的爸妈因为车祸去世了。”
“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那他一直一个人生活?”
王涛点头道:“是呢,最早的时候他去浦东大伯家住过一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回来一个人住了。新哥以前很苦的,我听我妈说,他那婶子很坏,把新哥家赔偿费都贪了,还不让他念书了,他初三学费都是我们街坊出的呢。”
听到这里,沈凝裳愣了很久。回想昨夜,一切都说的通了。
难怪他突然就上楼了,原来他不小心差点揭开了自己的伤疤。
也难怪他会资助自己这个并没有什么交集的陌生人,原来他有着比自己更苦难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