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梨树叶上凝结成晶莹的水珠,滴落在刑天的作战日志上。他坐在小院的石桌旁,墨迹被水珠晕染开来,模糊了昨晚记录的伤亡数字。三天过去了,青溪镇的修复工作进展迅速,快得有些不真实。
刑天放下笔,颈后的烙印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自从海底行动后,烙印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如同干涸河床的龟裂痕迹。医生——现在应该称为"能量疗愈师"了——说这是神经链接过载的后遗症,需要时间恢复。
厨房的纱门轻轻响动。陈薇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草药茶走出来,左臂的金色纹路在晨光中流转。她的步伐比昨天稳多了,但眼底的疲惫依然明显。
"林研发来的报告。"她把茶杯推到刑天面前,展开一张半透明的能量薄膜,上面浮现出全息文字,"镇西的晶化范围又扩大了三十米。"
刑天扫视着数据。青溪镇正在经历一场奇异的蜕变——建筑物表面自动生成保护性晶体,植物发生适应性变异,连土壤都开始具备能量过滤功能。最令人惊讶的是,镇民们的身体指标显示,他们的细胞正在与维度能量达成某种共生关系。
"同化率?"他抿了一口茶,苦涩中带着一丝梨花的甜香。
"96.7%,还在缓慢上升。"陈薇的手指在薄膜上轻点,调出另一组数据,"但没有任何排斥反应报告。相反..."
她停顿了一下,画面切换到王婶的体检影像。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肺部曾经有严重的纤维化,现在X光片却显示组织完全恢复正常。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的指尖发光现象已经能够自主控制,甚至可以协助疗愈他人。
"自愈能力觉醒..."刑天轻声道,烙印微微发热,"莉亚预测过这个阶段。"
陈薇点点头,左臂的纹路随着她的动作如水波般荡漾:"林研认为这是维度能量与生物体的完美融合。不像北极基地的强制改造,而是...进化。"
一阵微风拂过,梨树的枝条轻轻摇曳。刑天抬头,发现树梢上又结出了几个小小的金梨,比上次的更饱满,表皮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自从古槐通道稳定后,院里的梨树仿佛也获得了新生。
"凯勒呢?"刑天突然问道,往常这个时候孩子早就该跑出来缠着他们了。
陈薇的嘴角微微上扬:"还在睡。昨天他和林研测试原生树枝的反应,消耗了太多能量。"
她转向屋内,目光柔和。刑天知道她在想什么——自从海底归来,凯勒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孩子依然活泼爱笑,但眼中偶尔闪过的深邃神情,让人想起莉亚沉思时的样子。
"原生树枝情况如何?"刑天转移话题,指尖轻叩石桌。
陈薇调出新的全息图。影像中,那段从海底带回的嫩枝被安置在特制的培养舱里,浸泡在充满能量因子的溶液中。令人惊讶的是,枝条表面已经长出了几片微小的叶子,呈现出半透明的蓝色。
"生长速度超出预期。"陈薇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叹,"林研说它正在适应地表环境,能量特征也在变化。"
刑天凑近观察。影像放大后,能看到枝条内部有细密的金色脉络,与陈薇手臂上的纹路惊人地相似。某种直觉让他颈后的烙印微微发烫——这段枝条不只是一株植物,更像是某种活着的维度通道。
"莉亚的通讯恢复了吗?"他问道。
陈薇摇头,左臂的纹路暗淡了一瞬:"星之门还在修复。昨天只收到一条简短讯息,说原初维度也受到了冲击,需要时间稳定。"
她没提讯息的其他内容,但刑天从她紧绷的下颌线能猜到——莉亚一定警告了新的威胁。北极基地虽然暂时撤退,但"收割者计划"不会就此终止。那些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克隆体,那些未被发现的维度节点,都是潜在的危机。
"今天有什么安排?"刑天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
"上午去疗愈中心帮忙,下午和林研研究原生树枝的能量传导。"陈薇收起全息薄膜,"你呢?"
"巡逻西区新生成的晶化带,然后..."刑天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警报声打断。
两人同时转向声音来源——林研的实验室方向。紧接着,通讯器爆发出刺耳的静电噪音,随后是林研语无伦次的喊叫:"控制中心!快过来!原生树枝...它正在...天啊!"
刑天和陈薇对视一眼,同时冲向实验室。当他们撞开大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僵在了原地——
培养舱已经破裂,溶液流了一地。原生树枝悬浮在实验室中央,周围环绕着剧烈旋转的能量漩涡。更令人震惊的是,它长大了至少三倍,主干上分出两条细枝,如同伸出的手臂。林研瘫坐在墙角,眼镜歪斜,手中的扫描仪冒着青烟。
凯勒站在树枝前,小手高高举起,银坠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孩子的眼睛完全变成了星空的颜色,小脸上带着恍惚的微笑,仿佛在聆听某种只有他能听到的音乐。
"凯勒!"陈薇惊呼,想要冲上前,却被刑天一把拉住。
"等等!"刑天紧盯能量漩涡,"它在保护他!"
确实,原生树枝形成的能量场虽然狂暴,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凯勒。相反,它的一条"手臂"正轻轻触碰孩子的银坠,两者之间流动着柔和的蓝光。
林研挣扎着爬起来:"突然就...爆发了!我只是调整了一下能量参数..."
话音未落,原生树枝突然剧烈震动!一道蓝光从主干射出,在实验室墙壁上投射出一幅模糊的全息影像——一片广袤的银色平原,中央耸立着一棵参天巨树,与青溪镇的古槐一模一样,只是规模大了数百倍。
"原初维度的母树..."陈薇倒吸一口气。
影像突然切换,显示出母树根部的一个可怕景象——树干上裂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血红色的能量如脓液般渗出,污染了周围的土地。更令人不安的是,伤口内部隐约可见机械结构的闪光,像是某种植入物。
"北极基地的'礼物'。"刑天冷声道,烙印因愤怒而发烫,"他们不止攻击了我们。"
凯勒的小手突然垂下,银坠的光芒减弱。孩子摇晃了一下,眼看就要跌倒。原生树枝立刻伸出一条细枝,轻柔地缠住他的腰,将他稳稳托住。
"树妈妈受伤了..."凯勒喃喃道,声音里带着不属于孩子的悲伤,"小树枝想回家...帮妈妈..."
陈薇小心翼翼地靠近:"凯勒,你能和它交流?"
孩子点点头,眼睛渐渐恢复湛蓝:"它说...它是树妈妈的孩子。被坏人抓走了...现在想回家..."
林研推了推破碎的眼镜:"维度植物具备意识?这...这完全颠覆了现有生物学!"
刑天没有回应,他的注意力全在那段原生树枝上。随着凯勒的解释,它的能量场逐渐稳定,枝条上的叶子轻轻颤动,像是在呼吸。某种奇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见过这种存在形式,在莉亚的记忆碎片里。
"它不是普通的植物。"刑天缓缓道,"是维度守护者的一种形态。莉亚提到过,原初维度的'生态'与我们完全不同。"
陈薇的左臂纹路突然亮起,与原生树枝的蓝光产生共鸣:"如果它能修复母树的伤口..."
"就能切断北极基地对原初维度的干扰。"刑天完成她的思路,"但怎么送它回去?星之门还不稳定。"
凯勒轻轻碰了碰原生树枝,仰起小脸:"小树枝说...古槐爷爷可以帮忙。但需要...需要很多能量。"
林研突然跳起来,冲到控制台前:"能量不是问题!我们有整个镇子的同化者!"她调出全镇能量分布图,"看!晶化带形成了天然的能量网络!"
全息图上,青溪镇如同一张发光的蛛网,每个节点都是同化程度较高的镇民居所,而中心正是古槐。更令人惊讶的是,张家小院的位置也亮着一个光点——院里的梨树不知何时已成为了次级节点。
"三天。"刑天估算着,"如果动员全镇同化者,最多三天就能聚集足够的能量。"
陈薇担忧地看着凯勒:"但需要引导者。链接原生树枝和古槐的桥梁..."
孩子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挺起小胸膛:"我可以!小树枝喜欢我!"
刑天和陈薇同时摇头。太危险了。上次能量过载差点让凯勒陷入昏迷,而这次需要的能量级别更高。
原生树枝突然动了。它伸出一条细枝,轻轻碰触陈薇的左臂纹路,然后转向刑天,点了点他的烙印。最后,它用两片叶子轻柔地包裹住凯勒的小手,如同一个温柔的承诺。
"它说...我们三个一起。"凯勒翻译道,眼睛亮晶晶的,"像上次在海底那样!"
林研的眼镜片上闪过一连串数据:"理论上可行!三人分担负荷,加上原生树枝自身的能量缓冲...风险降低到可接受范围!"
刑天看向陈薇,后者犹豫片刻,终于点头。他们都知道,这个机会不容错过——不仅是帮助原初维度,更是为了彻底切断北极基地的维度干扰能力。
"计划如下。"刑天沉声道,"林研负责能量网络协调,陈薇准备医疗预案,我去找镇长组织全镇动员。"
"我呢?"凯勒期待地问。
刑天揉了揉孩子的卷发:"你负责和'小树枝'培养感情。让它信任我们。"
孩子欢呼一声,立刻开始对原生树枝说起悄悄话。令人惊讶的是,枝条竟然弯下来,像宠物一样蹭了蹭他的脸颊。
当刑天和陈薇走出实验室时,梨树下的石桌上多了几个新鲜的金梨,饱满得几乎要裂开。陈薇拿起一个,果实在她掌心微微发光,内部的金色脉络清晰可见。
"它们在变化。"她轻声道,"就像镇子一样。"
刑天点头,望向远处的古槐。晨光中,巨树的轮廓仿佛与记忆中那棵原初维度的母树重叠在一起。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青溪镇不再只是人类的小镇,而是两个世界共同孕育的新生命。
"三天后..."刑天低声说,"我们将创造历史。"
陈薇握住他的手,左臂的纹路与他的烙印轻轻共鸣:"不,我们正在见证生命的另一种可能。"
梨树在晨风中沙沙作响,一片金叶飘落,恰好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叶脉的金线与陈薇的纹路、刑天的烙印如出一辙,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正在成真的预言——当两个世界的血脉交融,新的守望者终将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