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镇的晨雾还未散尽，古槐树下已经聚集了一群早起的镇民。他们仰着头，对着树干上突然出现的金色五角星印记指指点点。印记在朝阳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是被阳光浸透的琥珀。
"昨晚上还没见着呢！"杂货铺的王婶拍着大腿说，"我半夜起来关窗，就看见一道金光'咻'地从天上落下来，正砸在这老槐树上！"
镇小学的周老师推了推眼镜，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那个印记："奇怪，一点也不烫..."他的手指刚碰到表面，印记突然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惊得他连退三步。
就在这当口，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入镇口。车后座上，凯勒的小脸几乎贴在窗户上，鼻尖在玻璃上压出一个可爱的圆形。"刑天哥哥！就是那棵树！"他兴奋地指着远处的古槐，"莉亚妈妈带我捉迷藏的地方！"
驾驶座上的刑天嘴角微扬，颈后的烙印在阳光下微微发热。副驾驶的陈薇放下车窗，初夏的风裹挟着槐花香扑面而来，她左臂的金色纹路随之泛起涟漪般的光晕。
"比记忆里还要美。"她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手臂上的纹路。自从北极归来，这些纹路就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与刑天的烙印一样，会在情绪波动时微微发光。
车子在距离古槐还有百米的地方停下。刑天转头看向后座："凯勒，记住我们的约定。"
孩子立刻坐直身体，认真点头："不随便用能力，不告诉别人我们从哪来，遇到陌生人立刻找你们。"他掰着手指数完，又调皮地眨眨眼，"但我可以用一点点能力帮王奶奶找她丢的假牙，对吧？她上次说就在床头柜上..."
陈薇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孩子蓬松的卷发："仅限于找假牙。"
三人下车走向古槐，周围的镇民不约而同安静下来。这个组合实在太过醒目——高大挺拔的年轻男人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身旁的清秀女子左臂缠绕着奇特的金色纹身，而那个蹦蹦跳跳的混血男孩，眼睛蓝得像雨后的晴空。
"几位是...？"周老师试探着上前。
刑天正要开口，凯勒已经像只小蝴蝶般飞到了古槐前。他踮起脚尖，小手轻轻按在树干的金色印记上："莉亚妈妈，我们回来啦！"
刹那间，整棵古槐亮了起来！每一片叶子都化作璀璨的金色，树干上的印记如涟漪般扩散，将三人温柔地笼罩其中。镇民们惊呼着后退，却见光芒中飘落无数槐花，每一朵都在落地前化作细碎的光点。
"别怕。"陈薇的声音在光幕中显得格外空灵，"这只是...回家的问候。"
光芒渐渐收敛，最终凝聚成三枚小巧的槐花形吊坠，静静悬浮在三人面前。凯勒欢呼着抓住属于自己的那枚，吊坠一接触他的皮肤就自动系上了细细的金链。
"记忆存储装置。"刑天低声说，拿起自己的那枚仔细观察。吊坠中心有个微小的五角星，与陈薇手臂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周老师壮着胆子靠近："你们...认识这棵树？"
"算是旧相识。"陈薇微笑着戴上吊坠，它立刻隐入衣领，只留下一道若隐若现的金线，"能推荐个住的地方吗？我们打算在青溪镇住上一阵子。"
王婶突然一拍手："哎呀！老张家的小院不正空着吗？他儿子接他去城里住，托我帮着照看呢！"她热切地打量着三人，"院子不大，但干净，还有棵小梨树，这会儿正结着果呢！"
就这样，在古槐的见证下，三人开始了在青溪镇的新生活。张家的院子确实如王婶所说，小而温馨。推开斑驳的木门，一株亭亭玉立的梨树正对着他们摇曳，青涩的小梨子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我的房间要能看到梨树！"凯勒欢呼着冲进主屋，小皮鞋在木地板上敲出一串欢快的音符。
刑天放下简单的行李，环顾这个他们将称之为"家"的地方。阳光透过梨树的枝叶，在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厨房的窗台上摆着几个空罐头瓶，想必是前任主人用来插野花的。一切都普通得不可思议，却又美好得让人心头发颤。
"需要买些日用品。"陈薇站在厨房门口，手指轻抚过磨得发亮的灶台，"镇上应该有集市？"
刑天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在院子里疯跑的凯勒。孩子正蹲在梨树下，对着泥土小声说着什么，然后惊喜地回头大喊："蚂蚁们在搬家！它们说要下雨了！"
陈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看来我们还得买把大伞。"
青溪镇的集市每逢农历三、六、九开市。这天恰逢初六，石板路两旁支起了五颜六色的棚子，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成热闹的乐章。
凯勒左手牵着刑天，右手拉着陈薇，像只快乐的小船在人群中穿行。他的眼睛根本看不过来——吹糖人的老爷爷能把糖稀变成腾飞的龙，卖头绳的阿姨手边卧着只打盹的虎斑猫，还有卖豆腐脑的摊子飘着让他流口水的香气。
"想吃那个！"他指着豆腐脑摊子，小脸上写满渴望。
刑天掏钱的时候，陈薇已经蹲下身给孩子挽起过长的袖口——这些衣服是临行前玛德琳准备的，虽然尺码齐全，但对七岁孩子来说还是大了些。
"多加勺蜂蜜。"陈薇对摊主说，然后压低声音问凯勒，"蚂蚁们说今天会下雨吗？"
孩子认真感受了一下，摇头："它们说太阳公公会一直笑到晚饭时间！"说完自己先咯咯笑起来，显然对这个比喻很得意。
摊主被逗乐了，在凯勒的豆腐脑上又多撒了把桂花："小娃娃真灵气！是你们家弟弟？"
刑天的手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陈薇却自然地接过碗，帮凯勒吹凉："是我们家的小太阳。"
这个回答让刑天的眼神柔软下来。他伸手接过陈薇肩上的布袋："还要买什么？"
"布料。"陈薇指了指不远处的布庄，"凯勒的衣服需要改小，而且..."她难得地犹豫了一下，"我想试试自己做衣服。"
刑天挑眉："新技能？"
"总得学点普通人的生活技能。"陈薇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臂的纹路。自从北极归来，那些曾经让她痛苦的能力变成了身体自然的一部分，不再需要刻意控制，却也让她时常思考——除了战斗和任务，她还能做什么？
布庄的老板娘是个热情的中年妇女，听说他们要长住，立刻拿出了压箱底的好料子。"这块棉麻透气，给孩子做夏装最好！"她抖开一匹浅蓝色的布料，上面印着细小的云朵纹样。
凯勒"哇"地一声扑上去，小脸在布料上蹭了蹭："像天空一样舒服！"
老板娘被逗得直乐，又拿出几匹适合大人的料子。陈薇挑得认真，时不时询问缝纫的技巧。刑天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大一小讨论该做什么样式的衣领、要不要口袋，突然意识到这就是莉亚希望凯勒拥有的——最普通也最珍贵的日常。
他们的购物清单在集市转完一圈后已经超额完成。除了必需品，还有凯勒软磨硬泡买下的蝈蝈笼、陈薇看中的青瓷茶具，以及刑天假装不经意买下的一把梨木梳——摊主说这是镇上的传统，新居入住要送女主人一把梳子，寓意"梳理新生活"。
回程时，三人的影子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凯勒抱着他的蝈蝈笼走在中间，时不时蹦跳一下，让三个影子像波浪一样起伏。路过古槐时，树上的金色印记微微闪烁，像是在跟他们打招呼。
"明天我能带小蚂蚁来看槐树吗？"凯勒仰头问，"它们说想认识新朋友。"
陈薇正要回答，刑天突然停下脚步，警觉地望向镇口方向。一辆陌生的黑色SUV正缓缓驶入，车牌是省城的。
"你们先回去。"他低声说，把购物袋递给陈薇。
陈薇的纹路微微亮起，她迅速感知了一下："不是联合政府的人。"但她的手还是护住了凯勒的肩膀，"小心点。"
刑天点头，装作系鞋带落在后面。那辆SUV在不远处的客栈停下，车上下来三个人——两男一女，都穿着便装，但举手投足间透着训练有素的痕迹。其中戴眼镜的男人抬头看了眼古槐，然后对同伴说了句什么，三人便进了客栈。
不是追兵，但也不像普通游客。刑天记下细节，加快脚步追上陈薇和凯勒。孩子正兴奋地讲述要给蚂蚁们建什么样的游乐场，陈薇配合地发出惊叹，但她的眼神与刑天交汇时，两人都明白——平静的生活不会来得那么容易。
夜深人静时，刑天站在小院的梨树下，颈后的烙印微微发热。白天的发现让他无法放松，即使陈薇已经用能力确认过那三人没有敌意。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陈薇披着外套走来，手里拿着两杯热茶："凯勒睡了，抱着他的蝈蝈笼。"她递过一杯茶，"查到了什么？"
"省文物局的。"刑天接过茶杯，热气氤氲中他的轮廓显得柔和了些，"来考察青溪镇的古建筑，特别是那棵槐树。"
陈薇靠上梨树，月光透过枝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因为那个印记？"
"嗯。"刑天抿了口茶，"据说有游客拍了照片发在网上，引起了专家注意。"他顿了顿，"玛德琳应该已经抹掉了所有相关资料，但..."
"但原初频率留下的痕迹太特别了。"陈薇接上他的话，左臂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要避开他们吗？"
刑天摇头："太刻意反而可疑。明天我带凯勒去后山玩，你..."
"我去会会那位女研究员。"陈薇微笑，"听说她对镇上的刺绣很感兴趣。"
梨树沙沙作响，仿佛在笑。一片叶子飘落在刑天的茶杯里，他轻轻捞出来，指尖沾了清凉的夜露。
"有时候会忘记..."他突然说，"忘记我们已经不需要时刻警惕。"
陈薇的目光越过他，望向主屋的窗户。透过薄薄的窗帘，能看到凯勒的小床上鼓起的一团。"莉亚想要的，就是让他能安心地养一笼蝈蝈，和蚂蚁说悄悄话。"她的声音轻得像夜风，"我们也是。"
刑天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两人的印记同时亮起微弱的光，又很快平息。不需要更多言语，这个简单的触碰已经包含了所有承诺——无论来的是文物局还是联合政府，他们都会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平凡。
梨树上的小梨子在月光下轻轻摇晃，像是点头赞同。明天太阳升起时，青溪镇又会迎来普通的一天——做早饭、送凯勒去镇上临时插班的小学、应付好奇的邻居、或许还要应付更麻烦的文物局专家。但此刻，在这个小院里，只有月光、梨树和两颗终于找到归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