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指节泛白。
后视镜里那辆银色面包车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始终紧咬在他们车后十米处。肖清雪死死抓着安全带，眼睛瞪得溜圆。
"叶、叶律师..."她的声音因为颠簸而断断续续，"要不要报警？"
叶辰没有回答，突然一个急转弯驶入岔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肖清雪整个人被惯性甩到车门上，额头差点撞上玻璃。一只温热的手掌及时垫在了她额前。
"坐稳。"叶辰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肖清雪透过车窗看到面包车因为措手不及而冲过了路口，但很快又调头追来。她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口，却不是因为害怕——叶辰开车的侧脸在阳光下棱角分明，下颌线紧绷，像极了电影里的特工。
"抓紧。"叶辰再次警告，随即猛踩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前方，接连几个蛇形走位后，终于甩掉了追踪者。
车子停稳在律所地下车库时，肖清雪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她松开安全带，长长地舒了口气："吓死我了...王富贵疯了吗？"
叶辰熄火，转头看她："你没事吧？"
"没、没事！"肖清雪摇摇头，突然发现叶辰的手还撑在她耳侧的车窗上。两人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她闻到了叶辰身上淡淡的檀香混着薄荷的气息，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叶辰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姿势的暧昧，迅速收回手："...下车吧。"
电梯里，肖清雪偷偷瞄着叶辰的侧脸："那个...王富贵会不会再来找麻烦？"
"他不敢。"叶辰的声音冷得像冰，"跟踪律师是重罪。"
"哦..."肖清雪绞着手指，"那...下周的庭审..."
"照常进行。"叶辰推了推眼镜，"村会计李有才答应出庭作证。"
肖清雪瞪大眼睛："真的？他不是王富贵的亲信吗？"
"每个人都有弱点。"叶辰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李有才的孙子在县城重点中学读书。"
肖清雪恍然大悟："你帮他孙子解决了入学问题？"
"只是提供了法律咨询。"叶辰淡淡地说，"顺便提醒他作伪证的后果。"
电梯门打开，小王急匆匆迎上来："叶律师！李有才刚打电话，说王富贵发现他要作证，威胁要把他家房子收了！"
叶辰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地址给我。"
"我也去！"肖清雪自告奋勇。
"不行。"叶辰断然拒绝，"太危险。"
"但..."肖清雪急中生智，"但我认识他孙女！上次去村里她还请我吃糖呢！"
叶辰狐疑地看着她："真的？"
"千真万确！"肖清雪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叫李小花，扎两个小辫子，特别可爱！"
叶辰叹了口气："...跟紧我。"
......
青山村边缘的一栋砖房前，李有才正蹲在门口抽烟，看到叶辰的车立刻迎了上来。他是个五十多岁的瘦小男人，眼睛不停地四处张望，像只受惊的兔子。
"叶律师！"他压低声音，"王富贵知道了...说我要敢作证，就把我家宅基地收回去..."
叶辰还没开口，肖清雪已经从车上跳下来："李叔！小花在家吗？我给她带了糖果！"
李有才愣住了："肖、肖姑娘？"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从屋里跑出来，看到肖清雪立刻欢呼："漂亮姐姐！"
肖清雪蹲下身，从包里掏出一把五彩缤纷的糖果："看！上次答应你的进口糖！"
叶辰看着这一幕，眼神微微柔和。他转向李有才："李先生，王富贵的行为已经构成威胁证人罪。如果你现在退缩，只会让他更加肆无忌惮。"
李有才搓着手，眉头紧锁："可是..."
"爷爷！"小花突然跑过来，举着一本图画书，"警察叔叔是抓坏人的对不对？"
肖清雪凑过去看，是一本儿童版的《职业启蒙》。她眼睛一亮："小花真聪明！警察叔叔就是抓坏人的。还有律师叔叔..."她指了指叶辰，"是帮好人说话的！"
叶辰的嘴角抽了抽，但还是蹲下身，尽量温和地对小女孩说："你爷爷就是帮好人说话的证人。"
李有才看着孙女崇拜的眼神，肩膀慢慢挺直了："...我作证。"
回程路上，肖清雪兴奋地翻看着李有才提供的账本照片："这些足够证明王富贵私吞公款了！他还把最好的牛排都卖给了自己小舅子开的餐厅！"
叶辰专注地开车，只"嗯"了一声。
肖清雪偷偷瞄了他一眼："叶律师...你刚才对小花好温柔啊。"
"专心看资料。"叶辰的耳尖微微泛红。
"知道啦~"肖清雪哼着歌继续翻照片，突然发现一张纸条夹在中间，"咦？这是什么？"
纸条上是李有才潦草的字迹：「王富贵在县城还有套房子，写在他姘头名下。地址：阳光花园7栋302。」
"哇！"肖清雪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这可是重大线索！"
叶辰扫了一眼："查查这个地址的房产登记。"
"已经在查了！"肖清雪的手指在平板上飞舞，"叶律师，我们是不是要赢了？"
"别高兴太早。"叶辰的声音依然冷静，但眼神已经柔和了许多，"庭审变数很多。"
......
一周后，法庭再次座无虚席。王富贵这次带了更多村民来助阵，旁听席上黑压压一片。看到叶辰和肖清雪进来，他恶狠狠地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肖清雪下意识往叶辰身后躲了躲。叶辰不动声色地挡在她前面，目光冰冷地回视王富贵，直到对方先移开视线。
"全体起立！"
法官入席后，赵大志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法官大人，我方再次强调，这只是一起普通的民事纠纷，不应过度刑事化..."
叶辰不慌不忙地起身："法官大人，我方请求传唤新证人——青山村会计李有才。"
当李有才哆哆嗦嗦地走上证人席时，王富贵猛地站起来："李有才！你疯了？"
"肃静！"法官重重敲了下法槌，"被告再干扰法庭秩序，将以藐视法庭罪论处。"
李有才宣誓时声音发抖，几乎听不清。肖清雪悄悄倒了杯热茶，趁法警不注意递了过去。
"谢谢..."李有才感激地接过，温热似乎给了他勇气。
叶辰开始提问："李先生，请问你在村里的职务是？"
"村...村会计。干了十多年了。"
"请看看这份账本照片，是你提供的吗？"
李有才点点头："是...是我偷偷拍的。王富贵让我做假账，把卖牛排的钱写成'集体收入'，实际上..."
"实际上？"叶辰引导道。
"实际上大半进了他自己口袋！"李有才突然激动起来，"他还威胁我，要是说出去就收了我家房子！"
法庭一片哗然。赵大志急忙站起来："反对！证人受到诱导！"
法官摇头："反对无效。证人请继续。"
李有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这...这是王富贵让我做的假账原件。上面有他签字..."
王富贵在被告席上暴跳如雷："李有才！你他妈找死！"
法官连敲三下法槌："被告王富贵！最后一次警告！"
叶辰乘胜追击："李先生，请问被告是否威胁过其他村民？"
"有！"李有才的声音越来越稳，"他让大家都别认罪，说'法不责众'。实际上他早就把值钱的东西都藏起来了，还..."
"还什么？"
"还在县城买了套房子！写在他相好的名下！阳光花园7栋302！"
这下法庭彻底炸开了锅。记者们疯狂拍照，陪审团交头接耳，王富贵面如死灰地瘫在椅子上。
赵大志做最后的挣扎："法官大人，即使有这些行为，也是王富贵个人的问题。大多数村民..."
"贫困不是盗窃的理由。"叶辰打断他，声音铿锵有力，"但可以是量刑的考量因素。"
肖清雪小声补充："但绝不能是免责的借口..."
法官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肖清雪赶紧捂住嘴。
休庭期间，李有才被记者团团围住。老人哪见过这阵仗，吓得直哆嗦。叶辰不动声色地站到他前面，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大部分镜头："请尊重证人**。"
肖清雪则机灵地拉着李有才从侧门溜走，给他找了个安静的房间休息。
"肖姑娘..."李有才擦着汗，"我...我这样会不会遭报复啊？"
肖清雪拍拍他的手："放心吧！叶律师已经联系了县里的保护小组。而且..."她神秘地眨眨眼，"小花转学的事也安排好了，市里最好的小学！"
李有才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谢谢...谢谢你们..."
下半场庭审，赵大志明显乱了阵脚。他拼命强调村民们文化程度低、法律意识淡薄，甚至搬出了几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作证。
叶辰冷静反驳："无知不是违法的借口。更何况..."他播放了一段录音，是村民们炫耀战利品的声音，"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就在法官准备宣布休庭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王富贵突然站起来："法官！我...我认罪！但其他人真是被我忽悠的！那些牛排..."
赵大志目瞪口呆："王富贵！你胡说什么！"
"闭嘴！"王富贵怒吼，"老子认栽了！但不能连累全村！"
法庭再次哗然。叶辰和肖清雪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这完全在计划之外。
法官敲槌宣布："鉴于案情出现重大变化，本案延期审理。下次开庭时间为两周后。"
走出法庭时，记者们像疯了一样围上来。叶辰护着肖清雪快速穿过人群，直到上了车才松了口气。
"王富贵为什么突然认罪？"肖清雪困惑地问。
叶辰拿出手机，给她看了一条刚收到的消息：「阳光花园房产已查封，登记人为王富贵情妇，购房款来源不明，涉嫌贪污。」
"啊！"肖清雪恍然大悟，"他怕查下去罪更重！"
叶辰点点头："现在他只想撇清村民，博取同情。"
肖清雪突然想到什么："那...那些真正只拿了少量牛排的村民..."
"法律不外乎人情。"叶辰的声音柔和了些，"我会建议检察院区别对待。"
肖清雪看着叶辰的侧脸，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这个在法庭上锋芒毕露的男人，私下却有着如此细腻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