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打印机随即嗡嗡作响，吐出一沓厚厚的文件。
他揉了揉太阳穴，电脑屏幕上的《民事起诉状》在凌晨三点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被告：青山村村民委员会及全体参与哄抢的325名村民..."
这个数字他核对了三遍。根据肖清雪收集的视频和照片，再结合村委会的户籍资料，他们最终确定了所有参与哄抢的村民名单。这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集体诉讼。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肖清雪端着两杯咖啡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她今天穿了件宽松的卫衣，头发随意地扎成丸子头，眼睛下面挂着淡淡的黑眼圈。
"还没睡？"叶辰接过咖啡，温度刚好。
"你不也没睡。"肖清雪撇撇嘴，凑过来看起诉状，"哇，真的把全村都告了啊！"
叶辰抿了口咖啡："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可是..."肖清雪咬着下唇，"真的能告赢这么多人吗？"
"重点不是赢。"叶辰推了推眼镜，"而是让所有人知道，'法不责众'的时代过去了。"
肖清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眼前一亮："我有个主意！我们可以..."
"不行。"叶辰头也不抬地打断。
"我还没说完呢！"肖清雪鼓起脸颊。
"你每次说'我有个主意'，接下来不是违法就是危险。"叶辰终于抬头看她，"比如假装记者，比如擅闯村委会..."
肖清雪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这次真的很安全！我是想说，我们可以给每个被告做个档案，附上他们参与哄抢的证据。这样法院送达传票时..."
叶辰挑眉："...就能避免村民互相推诿。不错。"
就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肖清雪的心像灌了蜜一样甜。她开心地转了个圈，结果不小心踢到了桌腿，疼得龇牙咧嘴。
"小心点。"叶辰无奈地摇头，"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法院递交材料。"
"那你呢？"
"我再检查一遍。"
肖清雪知道劝不动他，只好乖乖点头。走到门口，她突然转身："叶律师...这个案子结束后，我请你吃饭吧？就当庆祝..."
叶辰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一下："等赢了再说。"
"一言为定！"肖清雪欢快地跑开了，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叶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低头继续工作，却在翻看证据清单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手绘爱心，就藏在页码旁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他拿起修正液涂掉了那个爱心，犹豫了一下，又用手机拍下了这一页。
......
三天后，青山村村委会门口热闹非凡。村民们聚集在一起，正兴高采烈地分着第二批牛排——之前藏在冷库里的存货。
"排队排队！按户领取！"王富贵站在台阶上指挥，脸上堆满了笑容，"记住啊，最近城里律师在找麻烦，谁家要是敢说漏嘴..."
他的话被一阵汽车引擎声打断。两辆法院的警车缓缓驶入村口，后面还跟着几辆媒体采访车。
"什么情况？"村民们骚动起来。
法院工作人员下车，高声宣布："青山村村民委员会及325位村民，请签收法院传票！"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王富贵的脸刷地变白："什、什么传票？"
"叶辰律师代表鲜丰冷链公司提起的民事诉讼。"工作人员翻开文件，"要求返还30吨牛排或折价赔偿28万元。"
"多少？！"一个村民尖叫起来，"28万？我们全村一年收入都没这么多！"
趁着混乱，谁也没注意到村口的大树上，一架微型无人机悄然升起。肖清雪躲在远处的车里，通过监控屏幕清楚地拍下了王富贵惊慌失措地指挥村民把牛排往回搬的画面。
"太棒了..."她小声嘀咕，调整焦距拍特写，"这下看你们怎么销毁证据..."
突然，一个年轻人指着天空大喊："有无人机！"
肖清雪心头一跳，赶紧操纵无人机爬升。但为时已晚，几个村民已经抄起竹竿追了过去。
"完了完了..."她手忙脚乱地操控着，眼看无人机就要被击中。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路虎猛地冲进村口，按响了刺耳的喇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无人机趁机飞出了危险区域。
肖清雪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那辆路虎如此眼熟——是叶辰的车！
她赶紧发动车子去汇合。叶辰已经下车，正和法院工作人员交谈。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风衣，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
"叶律师！"肖清雪小跑过去，差点被石头绊倒。
叶辰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拍到什么了？"
"他们正在转移牛排！"肖清雪兴奋地调出视频，"看，王富贵指挥人往那个方向搬..."
叶辰仔细查看视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正好是村委会的后山。那里有个废弃的地窖。"
"你怎么知道？"肖清雪惊讶地瞪大眼睛。
"调查。"叶辰简短地回答，转向法院工作人员，"可以申请证据保全了。"
工作人员点头："已经联系了执行局，搜查令马上就到。"
就在这时，王富贵带着几个村干部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叶律师是吧？你这是什么意思？告我们全村人？"
叶辰面不改色："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放屁！"王富贵气得满脸通红，"我们山里人有山里人的规矩！那些东西不拿白不拿！"
"说得好。"叶辰突然拿出手机，"请再说一遍。"
王富贵猛地闭嘴，脸色铁青。他身后的村民开始骚动，有人小声嘀咕："真要赔钱吗？我家可没拿多少...都是村长让拿的..."
这种分化正是叶辰想要的效果。他提高声音："主动归还赃物并认错的，可以考虑从轻追究。"
村民们面面相觑，气氛微妙地变化着。
肖清雪趁机插话："大家别被村长骗了！他早就把最好的牛排卖到县城了，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
"胡说八道！"王富贵暴跳如雷，"哪来的账本？"
"这个。"叶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复印件，"村委会9月的账目。需要我念给大家听吗？"
现场一片哗然。几个村民立刻围上来要看，王富贵想阻拦却被法院工作人员挡住。
趁着混乱，肖清雪悄悄拉了拉叶辰的袖子："我们真的能让他们主动认错吗？"
"看。"叶辰指了指人群。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颤巍巍地走出来："叶律师，我...我家就拿了两块牛排，我孙子不懂事...能不能..."
"李奶奶！"王富贵怒吼，"你糊涂了？"
"你才糊涂！"老太太突然转向王富贵，"我儿子在外打工不容易，要是留了案底，以后怎么找工作？"
这个口子一开，越来越多的村民开始动摇。有人小声说要不还是还回去，有人抱怨被村长害了...
执行法官的车就在这时赶到。看到警灯闪烁，王富贵彻底慌了，转身就要跑。
"拦住他！"肖清雪下意识喊道。
叶辰一个箭步上前，轻松扣住了王富贵的手腕："王村长，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放开我！"王富贵挣扎着，"你们城里人就会欺负我们老百姓！"
"不。"叶辰的声音冷静而有力，"是法律在维护每个人的权益——包括那辆货车司机的。"
这句话仿佛有魔力，现场渐渐安静下来。肖清雪看着叶辰挺拔的背影，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
当晚，叶辰在律所整理搜查到的证据。行动很成功，不仅找回了大部分牛排，还从地窖里起获了村委会的"小金库"账本。
肖清雪端着两杯热可可进来，脸上写满了兴奋："叶律师！网上已经炸锅了！我们拍的视频点击量破百万了！"
叶辰接过杯子，温热顺着指尖传来："别高兴太早，官司才刚开始。"
"知道啦~"肖清雪拖长音调，凑过来看电脑屏幕，"这是什么？"
"村民认罪书样本。"叶辰点开文件，"主动认错并赔偿的，可以考虑撤诉。"
肖清雪突然安静下来："叶律师...你真的会撤诉吗？"
"看情况。"叶辰推了推眼镜，"法律不外乎人情，但原则不能破。"
肖清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发现桌上那份证据清单——她画爱心的地方被修正液涂掉了。她的心猛地一沉，眼眶有些发热。
"那个..."她强作轻松地问，"我的爱心是不是太不专业了？"
叶辰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一下："...嗯。"
"哦..."肖清雪低下头，努力掩饰失落，"我以后不会了..."
她没看到叶辰悄悄点开了手机相册，里面赫然是那张被修正液涂改前的证据清单照片。
"肖总。"叶辰突然开口。
"啊？"
"明天去法院递交补充证据，你一起去。"
肖清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太好了！"她开心地转了个圈，差点撞翻书架。
叶辰无奈地扶住她："小心点。"
"知道啦！"肖清雪吐了吐舌头，"那我先去准备材料！"
她蹦蹦跳跳地跑出办公室，没注意到叶辰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叶辰收回视线，继续工作。电脑旁边，肖清雪留下的热可可还在冒着热气，杯沿上沾着一点她的唇膏印——是淡淡的樱花粉色。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杯子，在相反的位置喝了一口。太甜了，但...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