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几日乌兰烬就同他说过,见到了李随意的私兵,就在京城且数量不少。
当时他并没有相信。
毕竟李劲一向尽忠职守,敦厚老实,又没什么心眼。
对他的儿子,自然也多了一层信任。
然而今日他亲眼看到了李随意带到京城的势力。
不管是从反应速度,服从性,还是战斗实力,这支队伍都让人胆战心惊。
紧跟着,乌兰烬就死了。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李随意是不是知道了是乌兰烬告的密,杀之泄愤。
“陛下。”
常公公端着药碗上前,语气关切:“药熬好了。”
皇帝心中想着事情,随手端起药碗,直接一饮而尽。
常公公接过碗,像平常一样的碎碎念。
“这些刺客能在祭天大典上动手,毫无阻拦,想必是计划了很久,是个有组织的。害得陛下遭了这么大的罪,奴才真是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了!”
皇帝冷冷地“嗯”了一声。
常公公又道:“不过李小将军倒是……有些令人出乎意料了。老奴好奇,他为何要杀乌衣国公主?嘶——老奴好像记得,上个月镇南大将军似乎是连上三道折子说乌衣国蠢蠢欲动,边境军饷告急?”
说到这,皇帝眸光一闪,福至心灵。
是啊,质子死了,乌衣国就有由头挑起战事。
战事一起,军饷不就必须得有了吗?
再回想今日的场景,若不是他发现的及时,直接抓了现行,恐怕乌兰烬的死就会被推到刺客头上去。
到时候死无对证,谁能想到乌兰烬是李随意杀的呢?
“呵,李劲。”
皇帝拿着药碗的手逐渐收紧,指节泛白。
“好,真是好,你也学会跟朕玩这一套了?”
常公公看出皇帝已经怒火攻心,马上跪下,颤巍巍的伸手想要把药碗接过来。
“陛下息怒,是老奴多嘴,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皇帝脑中如万千蚂蚁在啃噬,胸口也仿佛充了气快要炸掉一般,翻涌着血腥之气。
“啪——”
药碗落地摔了个粉碎,殿中所有人随之全部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朝和殿外的众人也将殿内的声音听在耳中。
有一些想要在皇帝面前刷存在感的大臣已经打消了心思,悄悄离开。
孟皇后面若冰霜,殿内的动静没有给她造成任何影响。
好像里面的人已经与她无关。
待到常公公弓着腰退出来,孟皇后也只是不咸不淡的问了句:“陛下现下如何?”
常公公道:“已经用了药,现在正在气李公子杀害十公主的事情。”
“用了药就好。”孟皇后客套的一笑,“那本宫就先回了。”
说完撂下一脸懵的常公公,转身就走。
盛辞月也十分诧异,在她的印象中,皇后娘娘只要一提起陛下,眼神中都是崇敬。
怎么现在好像一点都不关心了?
常公公似乎看出了盛辞月的疑惑,无奈叹了口气。
“皇后娘娘和陛下啊……唉。”
他摇摇头。
自从五皇子遇刺假死,陛下无论如何都要保三皇子后,皇后娘娘就对陛下冷淡了很多。
后来发现从她凤仪宫送过去的补品全都被倒掉,就彻底心死了。
没了对陛下的爱意,就只剩恪守本分,做好中宫份内的事。
凤仪宫再也没有送过补品来,朝和殿中用补品一直浇着的花都枯败了。
陛下昏迷,她作为皇后,该来看一眼。
职责履行完毕,她一刻都不想多待。
盛辞月是跟着皇后来的,现在皇后走了,她也没理由继续留着。
于是她一步三回头的被纪华音带走了。
母女二人在凤仪宫用了饭,刑部的官员来询问乌兰烬被害的现场情况,盛辞月一一答了。
问到李随意“轻薄”她的时候,她着重强调了李随意状态不对似乎有被下药的迹象。
她也不知道这样做能不能帮上忙,总归能帮一点是一点。
现在江焕还在昏迷中,听太医的意思是脏腑受损,就算是从鬼门关拉回来,能不能顺利清醒过来还是两说。
以盛辞月现在“青城郡主”的身份,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去看江焕。
崔乘风倒是托人给她递了话,说他会尽力在陛下面前替李随意斡旋。
现在她在宫中也做不了什么,于是纪华音带着她出宫回了盛国公府。
到了晚上,盛辞月偷偷摸摸潜入崔府。
这个节骨眼上,崔乘风不能冒险来盛府。
现在他在陛下眼中是绝对中立的势力,要是前脚从皇宫出来,后脚去了盛国公府,那就是踩在皇帝的脸上挑衅。
崔乘风拖着一身疲惫回到院中,一开屋门发现盛辞月在里面,吓得当即恢复了精神,迅速进屋关门。
“怎么样?陛下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盛辞月拉住他的袖子焦急地问。
崔乘风余光从女子手指上扫过,犹豫片刻,并未躲开。
现在她已经如此担忧了,能让她抓着什么缓解一番也好。
斟酌了用词后,崔乘风才镇定地开口:“现在的症结已经不是李兄了,而是镇南大将军。”
盛辞月不解:“和李将军有什么关系?”
“上个月李将军上书请拨军饷,但国库空虚,陛下未批。最近乌衣国本就不太安分,只是没找到开战的理由。现在乌兰烬死了,乌衣国恐怕会借此大做文章,主动开战。而南境一旦开战,军饷说什么都必须跟上。”
“所以……”
盛辞月逐渐浮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陛下是怀疑,镇南大将军有意挑起战争,以此来要军饷?”
崔乘风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盛辞月急了:“镇南军全境十五万兵马,军饷本就是一笔大数目!没有军饷,如何练兵?边关守将哪个是希望打仗的?陛下怎么能这样怀疑李将军?”
她说到激动处,突然想到与南境相似的北境。
北境共十二万兵马,所用军饷一半是朝廷拨下来的,一半是父亲想办法填补的。
以前她不懂为什么要自掏腰包还藏着掖着不敢让人知道。
现在她明白了。
李劲不比她父亲圆滑,为人忠厚老实,脑子里只有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不会利用职位之便去谋其他生意,所以军饷全靠朝廷拨发。
现在南境和平久了,陛下自然对这项开支有所不满。
盛辞月无力的放开崔乘风的袖子,缓缓蹲下环膝缩成一团。
原来身不由己的,不止她盛国公府。
崔乘风看着她这样子,心里也止不住的难受。
他在她身旁蹲下,想了想,还是笨拙地抬手在她后背轻抚。
“怀袖兄。”
他又捡起曾经的称呼,不是生疏地唤她郡主。
“我会尽量拿到这案子的监察权,你也要振作起来,李兄此次可能要靠我们来帮他翻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