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新婚夜,嗜血王爷突然跪下了! >  第323章 更像是一种切割

养心殿内,龙涎香的袅袅余韵依旧沉郁而庄重,只是在这份沉静之中,似乎悄然缠绕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云墨尘,身着亲王特有的常服,身形峻拔,宛若青松独立于御案之前。他双手恭敬地捧着一叠厚重的卷宗,那其中,凝聚了月余间惊心动魄的斗争与牺牲。

“父皇,儿臣遵旨彻查江南军械失窃、构陷皇孙一案,今已尘埃落定。”他的声音沉稳而冷静,每一个字都如同精心雕琢的棋子,准确无误地落在棋盘上,“所有涉案之人,证据确凿,皆已依法处置。江南巨擘‘翻江蛟’刘魁已伏法,其巢穴土崩瓦解,失窃军械、被劫官银大部追回。此乃关键证物账册与密信,恳请父皇御览。”

徽帝并未急于翻阅那些沉甸甸的卷宗,而是斜倚在宽大的龙椅上,深邃的目光静静地落在云墨尘身上。那目光依旧锐利如鹰隼,却少了寿宴之夜的雷霆万钧,多了几分审视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殿内,唯余更漏的滴答声,在这份静谧中缓缓流淌。

“江南总督与水师提督的请功折子,朕已览毕。”徽帝终于开口,声音平静而淡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剿匪有功,功过相抵。至于萧御寒……此人虽出身草莽,却颇有侠义之风,你酌情赏赐便是。”他的话语微微一顿,指尖不自觉地轻敲着紫檀木扶手,发出清脆的声响,“至于京中之事……张清平,已然伏诛?”

“是,已于三日前正法。”云墨尘低垂着眼帘,语气平静无波。

“赵文博呢?那位告老还乡的老侍郎?”徽帝的语气依旧平静,听不出丝毫喜怒。

“儿臣已将其削爵去职,贬为庶民,永不叙用。念其年事已高,未加流放之刑。”云墨尘的回答,严谨而一丝不苟,每一个字都透露出他对父皇的敬重与对国事的认真。

徽帝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案头那本由萧御寒亲自押送进京、记录着最核心交易的账册,以及那几封印着狰狞狼头标记的密信。他的视线在那缩小版的狼头标记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几乎难以察觉的寒意,随即又归于深潭般的平静。

“嗯。”徽帝淡淡应了一声,仿佛对这些人的结局早已了然于胸,甚至……早有预料。他抬手,拿起最上面那本结案卷宗,随意翻看了几页,目光扫过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罪名、判决。然后,他做了一个让云墨尘瞳孔微缩的动作。

徽帝拿起御笔,蘸了朱砂,在卷宗末尾的空白处,缓缓写下几个名字。这几个名字,并非主犯,甚至不是卷宗里重点提及的从犯,他们官职不高,位置也看似边缘——一个户部的清吏司主事,一个工部营造司的员外郎,还有一个……是宗人府里一个管理宗室玉牒的闲散文官。

写完,徽帝将卷宗合上,连同那几封密信,一起推回到云墨尘面前。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终结力量:

“结案卷宗,存档。这几个人,”他点了点朱笔圈出的名字,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找个由头,外放了吧。岭南、琼崖、或者西北苦寒之地,越远越好,永不召回。”

云墨尘心头猛地一震!他倏然抬头,目光如电,直视御座上的帝王!外放?永不召回?这几个名字,他认得!在暗卫最深入、最隐秘的追查线索里,都曾若隐若现地出现过!他们或许不是直接操盘手,但绝对是那条隐秘利益链条上不可或缺的传递节点!是那庞大阴影伸出的、更细更难以察觉的触须!按律,他们至少该下狱流放!

父皇……知道!他不仅知道,而且知道得比他呈上的卷宗更深、更透!他选择在此时,用这种方式,将这几条“漏网之鱼”轻轻抹去!不是包庇,更像是一种……切割?或者说,一种更深沉、更冷酷的权衡?

“父皇!”云墨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震惊与不解,“此几人虽非首恶,但……”

“祁王。”徽帝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瞬间压下了云墨尘所有未出口的质疑。他缓缓站起身,明黄的龙袍垂落,身影在巨大的舆图前显得愈发深沉莫测。他走到云墨尘面前,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近乎直白的、带着帝王心术的坦露:

“水至清则无鱼。”徽帝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云墨尘心上,“扳倒一棵树,连根拔起,动静太大,伤筋动骨。有些根须,深埋地底,盘根错节,强行拔出,只会带出更多的泥,掀翻整片地!江南案,京中案,牵连已足够广,杀伐已足够重。再深挖下去,牵扯到的,就未必只是几个贪官污吏、江湖草寇了。”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极其深邃,仿佛能穿透宫墙,看到更远也更复杂的棋局:“朝局如同织锦,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些线头,看似无关紧要,却可能连着你想不到的地方。留着他们,在朕的眼皮底下,在远离中枢的苦寒之地,翻不起大浪。但若连根拔起……”徽帝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结论,“动摇的是国本,耗费的是朕,也是你未来需要用来治理天下的元气!”

徽帝的目光重新落回云墨尘脸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斩草除根,是快意恩仇。但为君者,为社稷计,有时要懂得‘留’!留着这些无足轻重的棋子,稳住水面下那些真正的大鱼,让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这,才是长治久安之道。你,可明白?”

云墨尘的双手在宽大的袖袍中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胸腔里翻涌着巨大的不甘与冰冷的愤怒!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压制住那股想要质问、想要撕开所有伪装的冲动。父皇的话,**裸地揭开了权力最肮脏也最现实的一面。他明白了吗?他当然明白!可他心中的那杆秤,那杆以妻儿安危、以律法公正为砝码的秤,却在剧烈地摇晃!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所有翻腾的情绪,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沉重如铁:

“……儿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