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知道?”赵晴涟脸上的怒色稍有凝住,显得有些滑稽。
尚榆晚笑了笑,“我不是说了吗?我娘和我说的。”
刚入京都那年,陆旭或许是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入京第一天就开始拉着尚榆晚说些陈年旧事。
其中最多的除了她以外的第二个人,就只有十二了。
尚榆晚一岁那年正是狗都嫌的时候,非要十二抱着才肯乖些,不然就要闹得鸡飞狗跳。用陆旭的话来说,简直就是魔童降世。
小孩子的身子长得快,陆旭看十二病好得差不多了,便带着她们两个去买衣裳。
她对待孩子的事一向非常看重,尚榆晚和十二的吃穿用度一律都要经她过目才能用,带着人亲自去买衣裳也是常有的事。
“晚儿,别玩姐姐头发了。”
陆旭不喜欢被太多人跟着,因此来彩绣坊就带了三个随从侍女,她把尚榆晚接过来交给侍女先抱着,伸手牵住十二,领她到里边再去看看。
侍女大多都是小麦肤色,且都会武功,是尚均护特意教出来保护妻女安全的。
侍女用健壮的手臂抱着小小的尚榆晚跟在陆旭身后,尚榆晚也不闹,眼珠子却恨不得黏在十二脸上。
这个姐姐是她见过的第二个最好看的人——第一个最好看的是她娘。
“外面怎么都是一般的货色。掌柜的,我们来你这儿买了好几回了,可要拿些好东西出来啊。”
陆旭眼睛是琥珀色的,笑起来眉眼弯弯,脸上还有两个小梨涡,让人看了就忍不住与她亲近。
她虽患有心疾,但不发病的时候和常人无异,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以外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燕门城里谁会不认识陆旭?掌柜满面笑容的把她们迎进去。
真别说,陆旭夫人的运气是真的好,他今儿还真有一批好货。
“陆夫人,您看,这是从郸城送来的缎子,还有这个,这个是小人特意从琅绛那边搞来的货,可比以前好上很多倍!”
陆旭拿在手里看了看,摸了摸。
质地上乘,的确比以前的要好上许多。
她嗯了一声,点头道:“就这三样吧,把红的白的还有......”
陆旭扭头和掌柜说话,冷不丁的对上了一双深邃的墨瞳。
那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小少年?小少女?
身形像个少女,但体格子实在比一般女子高太多了,像十五六岁的模样。
隔的有些远,陆旭看不清楚,眯了眯眼睛,中间却碰巧路过了一个路人,等那路人走开之后,她就没再看见那个戴着面具的人了。
“还有黑,黑的......”陆旭和侍女对视一眼,侍女微微点头,走出彩绣坊。
掌柜顺着陆旭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夫人,您看什么呢?”
“哦,有个姑娘和我们家十二有点像,就多看了几眼。”
陆旭揉揉十二的头笑道:“我们家十二从小就好看,长大了也定是个美人。”
她心中暗暗思忖,十二这孩子也比同龄人高很多,明明是四岁,却跟五六岁的孩子一样大。莫非是她的家人来寻她回家了?
“这是小姐的贴身侍女吧?”掌柜笑着说,“夫人对下人也这么好,难怪人牙子手里的丫鬟婆婆都挤破了头的想进您的府里去。”
陆旭对人一向温和,对侍女小厮也是多有包容——不听话的都被尚均护暗地里解决了,根本用不着她操心。
她摇摇头,“掌柜的,你这话就说错了。十二不是下人,她是晚儿的姐姐。”
掌柜一愣,“什么?”
十二刚高烧痊愈不久,有些时候脑子还转不过弯,呆呆的抬头看向陆旭。
尚榆晚大叫起来:“姐姐!姐姐!”
她挣扎着想下去,侍女看了看陆旭的眼色,将这个不断蛄蛹的小孩儿放了下来。
尚榆晚跑去抓住十二的手,“姐姐!姐姐!”
她学会的第一个字是“忠”,再然后是“娘,爹”,最后,便是“姐姐”二字。
十二看着尚榆晚那双和陆旭一模一样的双眸,忽然鼻尖一酸,却光掉眼泪,发不出半点声响。
陆旭半蹲下来,取出帕子给十二擦眼泪。
这孩子哭都不带出声的,以前不知道受过怎样的委屈。
尚榆晚看向了一匹绸缎,拉着陆旭的衣裳,道:“娘!”
陆旭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晚儿想要那匹绿的?”
“姐姐的。”尚榆晚拉着十二的手摇了摇。
不过一岁的娃娃,不光走路不用人扶,说话也比寻常孩子清楚很多。不愧是她的女儿,就是聪明。
陆旭笑了一下,问十二:“你想要什么颜色?”
她原本想给十二和晚儿都买一身红的,显得有气色,人也精神。
现在看来还是问问本人的意见吧,人再小也有自己的喜好不是?而且晚儿看起来好像也很中意那匹翠绿色的。
十二吸了吸鼻子,愣愣点头,“都好。”
“哎呀!”陆旭面上一喜,“这可是你第一次说两个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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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刚被尚均护救回来那两天一个字都不带蹦的,后来她拉着十二磨了好几天,费尽心思也只能得到几个“嗯”、“好”、“是”,要不然就是点头和摇头。
晚儿只是黏了她两天就能有如此成效,她们两个果然很有缘。
陆旭暗中思虑,就是不知道阿护那边怎么处理。
十二这个名字是她给这个孩子的,至于以前的身份是什么,阿护说是还没查出来,不过能被他从战场上捡回来,再加上这有些偏向于琅绛人的口音,想必应当是个琅绛的娃娃。
就是不知道小小年纪为何会跑到战场上去,琅绛王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了吗?
要是将这孩子直接记到她名下当晚儿的姐姐,阿护大概也不会同意......
心里这般想着,陆旭面上却是笑着把尚榆晚和十二想要的布匹买了下来,还多买了几匹白的红的还有黑的。
阿护平日里不是战甲就是白的黑的,这次叫人给他缝点红的进去,不然整日都像奔丧一样,多难看呀。
陆旭带人出了彩绣坊,就见先前出去的侍女回来了。
“如何?”
“戴着面具,两个人。”侍女长话短说,“其中一个武功很高,但只是跟在我们附近,没有其他动作。”
只是跟着?
“夫人,可要告知将军?”
“阿护今日在操练新兵,就不麻烦他了。”陆旭眉头一扬,“既然想跟,那我们就去茶楼等等她们。”
“小杜,你去告诉她们,想要人,就亲自登门。我只等一个时辰。”
陆旭一手牵着尚榆晚,一手牵着十二,去茶楼吃茶。
三人依窗而坐,只要扭头就能看见下面一条街的景色。
十二不知道陆旭在等什么,一边乖乖的喂尚榆晚喝甜水,一边往嘴里塞糕点。
“十二。”
陆旭轻轻叫了一声。
十二抬起头看她。
“以前的事,你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十二在战场上被尚均护发现的时候身上沾满了血,额头滚烫,带回去却发现这孩子除了发高烧以外毫发无伤。
但她实在太小了,且又不是在陆旭以前生活过的那个年代,一个发烧都能要了命。
陆旭看她可怜,不惜花重金请医师救治。
不过命是救回来了,记忆却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