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中，我隐约听见争吵声。
"...必须立刻终止程序！"
"太迟了...已经超过临界点..."
"那就用B计划！启动克隆体！"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不清。右半身的青铜纹路已经蔓延到右脸颊，皮肤下传来细微的电流感。我躺在一个狭小的金属舱室内，透过玻璃罩能看到外面是个更大的实验室——纯白的墙壁上布满了显示屏，显示着青铜网络各个节点的状态。
"醒了？"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
我艰难地转头，看见解雨臣站在控制台前操作着什么。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更憔悴，断腕处接上了个青铜材质的假手，动作却异常灵活。
"张起灵...在哪？"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解雨臣——或者说汪藏海克隆体——头也不回："别急，先看场好戏。"
他按下按钮，我所在的舱室突然直立起来，玻璃罩变得透明。眼前的景象让我呼吸停滞——这是个足球场大小的地下空间，整齐排列着上百个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悬浮着一个...张起灵！
"漂亮吧？"解雨臣陶醉地抚摸最近的一个培养舱，"从西周时期的样本开始，历代守门人的完美复制品。"
我死死盯着那些克隆体。他们年龄各异，从少年到中年，但都拥有相同的面容和体型。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个克隆体左眼都嵌着青铜装置，胸口有麒麟纹身，与我所知的张起灵完全一致。
"张起灵从来不是一个人..."解雨臣走到一个标着"第七代"的培养舱前，"而是一个传承千年的职位。真正的张起灵早在西周就死了，留下DNA样本和记忆集群。"
他敲了敲培养舱，里面的"张起灵"突然睁开眼睛！青铜左眼闪烁着熟悉的光芒，与我在现世张起灵眼中见过的一模一样。
"这位是初代克隆体..."解雨臣指向最远处一个特殊的金色培养舱，"用西王母从青铜门内带出的原始样本培育...可惜有缺陷，只能休眠..."
金色舱体内的张起灵看起来四十多岁，面容更加沧桑。与其他克隆体不同，他全身都覆盖着精美的青铜纹路，像是与生俱来的铠甲。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我声音发抖。
解雨臣大笑："不是我们...是张家自己！他们世代守护这个秘密，用克隆技术维持'守门人'的存在。"他忽然压低声音，"直到现任那位...产生了自我意识...逃跑了..."
我脑海中闪过张起灵零碎的记忆片段——西藏雪山上的孤独训练，被族人追捕的夜晚，青铜门前的誓言...原来那都不是原始记忆，而是被灌输的克隆体意识？
"不信？"解雨臣走向控制台，"看个有趣的。"
他输入指令，所有培养舱的液体同时排空。克隆体们睁开眼睛，动作整齐划一地看向我的方向。上百双青铜左眼在昏暗空间中亮起，如同鬼火。
"基因认证。"解雨臣下令。
克隆体们同时举起右手，掌心浮现出相同的青铜符文——与张起灵曾经展示过的一模一样！
"现在，更精彩的部分..."解雨臣兴奋地操作面板，"看看你和他们的关系..."
主屏幕上显示出一组DNA对比结果。最上方是金色舱体内"初代张起灵"的基因序列，中间是现世张起灵的，下面则是...我的。
"惊讶吗？"解雨臣指着匹配率，"你和初代有40%的相似度...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喉咙发紧，不敢猜测答案。
"意味着吴家...是西王母用守门人基因培育的'容器'家族！"解雨臣狂笑，"你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在适当时机...成为继承者！"
这个信息太过震撼，我一时无法消化。但右手的青铜纹路突然活跃起来，似乎在验证他的话——那些纹路自动组成新的图案，与初代张起灵身上的纹路惊人相似。
"1995年...张海盐选择你...不是偶然..."解雨臣靠近玻璃罩，"你是被设计出来的完美容器...只等青铜网络完全激活..."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警报打断。红色灯光闪烁，一个机械女声宣布："警告...未授权访问...检测到族长信号..."
实验室一侧的金属门突然爆炸！烟雾中冲进来三个身影——张起灵、张海客，以及...被张海客背着的黑眼镜！她竟然还活着，虽然半个身体已经变成青铜。
"找到你了..."张起灵的黑金古刀直指解雨臣，青铜左眼比任何时候都亮。当他看到满屋子的克隆体时，表情有一瞬的动摇，但很快恢复冰冷。
解雨臣不慌不忙地后退："啊，正主来了...要见见你的兄弟们吗？"
张起灵没有理会挑衅，径直走向我的培养舱。刀光一闪，玻璃罩应声碎裂。我踉跄着跌出来，被他一把扶住。
"能走吗？"他低声问。
我点头，虽然双腿发软。近距离看，张起灵的状态很糟——左脸的青铜化蔓延到了下颌，脖子上血管凸起，泛着不自然的青金色。
黑眼镜被小心地放在地上。她的机械部分已经大面积锈蚀，但右眼还保持着清明。"吴...邪..."她艰难地招手，"过来..."
我跪在她身边。她颤抖着取下胸前的族长徽章，塞进我手里："按...按钮..."
徽章背面有个微型开关。按下后，投影出一个西王母装扮的女子的全息影像："若见此讯息...青铜网络已临近激活...门内非神明...乃观测者也...地球实为..."
影像突然受到干扰，西王母的话变得断断续续："...实验场...周而复始...唯一破局之法...毁初代样本..."
"什么意思？"我转向黑眼镜，"什么是观测者？"
她的机械眼突然投射出一组新图像——青铜门内部的球形空间，放大后能看到壁上刻满非地球文明的符号；然后是地球的透视图，地壳深处埋藏着巨大的青铜结构，组成一个精密网络...
"外星...文明..."黑眼镜喘息着，"青铜门...是观测站...我们...实验品..."
张海客突然大喊："小心！"
解雨臣不知何时溜到了控制台前，启动了一个紧急程序。所有培养舱的克隆体同时发出痛苦的呻吟，他们胸口的麒麟纹身亮起血红色的光！
"启动...毁灭协议..."解雨臣狂笑着按下最后一个按钮，"要死一起死！"
克隆体们开始剧烈抽搐，青铜左眼喷射出青色火焰。金色舱体内的初代张起灵却突然平静地睁开眼睛，直视现世的张起灵。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某种无形的信息似乎完成了传递。
"走！"张起灵拽起我和黑眼镜，"他们要自爆了！"
张海客开路，我们冲向出口。身后传来培养舱接连爆裂的声音，青色液体喷溅到墙上腐蚀出大洞。解雨臣站在原地没动，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任由爆炸吞噬自己。
"为什么...不逃？"我边跑边回头。
张起灵的声音冰冷："那只是个克隆体...真正的汪藏海克隆...还在别处..."
我们冲进一条青铜走廊，身后的实验室完全陷入火海。黑眼镜的情况急剧恶化，青铜化已经蔓延到颈部。她挣扎着抓住我的手臂："吴邪...记住...1995年...不是你被送进门...是你...从门里...被带出..."
这个颠覆性的信息让我脚步一顿。但还没机会追问，跑在最前面的张海客突然刹住脚步："糟了！"
走廊尽头被一堵青铜墙封死，墙面上渗出黏液状的青铜液体，逐渐形成一个人形轮廓。更恐怖的是，那张模糊的脸...正在变成我的样子！
"网络...在模仿你..."黑眼镜的机械眼闪烁，"你的基因...被读取了..."
张起灵将我拉到身后，黑金古刀横在胸前："还有其他出口吗？"
张海客摇头："这是唯一...等等！"他突然拍了下额头，"族长徽章！可能有权限！"
我赶紧掏出黑眼镜给的徽章。就在青铜人形即将完全成型时，徽章投射出一道蓝光扫描墙面。伴随着机械运转声，侧面打开了一条隐蔽通道。
"走！"张海客扶着黑眼镜率先冲进去。
张起灵断后，在青铜人形扑来的瞬间挥刀斩下它的"头颅"。但被斩落的部分立刻液化，又回归主体。更多的青铜液体从天花板滴落，形成第二个人形。
我跟着张海客钻进通道，发现这是个向上的螺旋楼梯。黑眼镜已经奄奄一息，全靠张海客背着前进。她的机械眼突然转向我："王胖子...的预知...更新了..."
"什么？"
她艰难地抬起手臂，机械指尖射出微弱的投影——是青铜树顶端的画面，一个右臂完全机械化的"吴邪"正俯瞰大地。最骇人的是，这个"吴邪"似乎能通过某种界面查看信息，而画面一角赫然是我们此刻在楼梯上的实时影像！
"他在...看着我们..."黑眼镜的声音越来越弱，"历代吴邪...都是...观测终端..."
这个信息太过惊悚。如果历代吴邪都是某种"终端"，那我现在的所思所想是否也被监控着？右手上的纹路突然发烫，似乎在回应这个可怕的猜想。
我们终于爬到楼梯顶端，推开一扇隐蔽的小门，意外地来到了云顶天宫的观星台。夜空下，青铜网络在云层中清晰可见，已经覆盖了90%的天空。
黑眼镜被轻轻放在观星台中央。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用最后的力气抓住我和张起灵的手："听着...终极不是毁灭...是重置...每次文明发展到某个阶段...青铜网络就会激活...重启实验..."
"怎么阻止？"张起灵问。
"两种方法..."她的机械眼开始暗淡，"要么完全摧毁初代样本...要么..."她看向我，"继承者...自愿成为新的核心...引导系统休眠..."
"成为核心会怎样？"我紧张地问。
"意识...与网络融合..."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就像...西王母..."
张起灵脸色骤变："那等于死亡。"
"不..."黑眼镜最后摇头，"比死亡...更可怕..."
她的机械眼熄灭了。张海客探了探她的脉搏，沉重地摇头："族长...走了。"
我们沉默地站在黑眼镜遗体旁。夜空中的青铜网络突然闪烁，激活率跳到了91%。更远处，西藏方向亮起一道新的青光——青铜树竟然在自我修复！
"没有时间了..."张海客站起身，"必须做决定...是寻找初代样本摧毁...还是..."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需要有人自愿成为核心。
张起灵突然转向我："1995年...你记得什么？"
我努力回忆："只有片段...三叔...青铜门...疼痛..."
"不...更早..."他紧盯我的眼睛，"你最早的记忆...是什么？"
这个问题像钥匙般打开了记忆深处紧锁的门。一幅从未想起的画面浮现：三岁的我站在青铜门前，不是被送入...而是从门内走出！三叔和几个张家人跪在门前，像是迎接什么...
"我...从门里来的？"我声音发抖，"这不可能..."
张起灵的表情复杂难辨："也许黑眼镜说的对...你不是被送进门...而是门内的存在..."
张海客突然惊呼："看那边！"
观星台边缘，青铜材质的栏杆正在液化，形成一个个小型人形。与走廊里那个一样，它们都在逐渐呈现出我的面部特征！
"网络在追踪你..."张起灵拉起我，"必须立刻离开...去西藏..."
"为什么西藏？"
"初代样本...埋在那里..."他简短回答，"唯一能彻底摧毁网络的方法..."
我们刚冲向出口，整个观星台突然剧烈震动！地面裂开缝隙，更多的青铜液体涌出。最可怕的是，这些液体在空中组成了一行闪烁的青铜文字：
"继承者...归位时刻到了..."
张海客迅速结了个手印，地面停止开裂。他指向一条隐蔽小路："从那里下山！我去引开它们！"
张起灵拉着我冲向小路。回头最后一眼，我看到张海客站在观星台中央，手持族长徽章释放出刺目蓝光。那些青铜人形被吸引般扑向他，而夜空中的青铜网络...似乎停滞了一瞬。
下山的小路陡峭湿滑。我右手的纹路不断闪烁，既像是警告，又像是某种召唤。张起灵在前方开路，他的青铜左眼在黑暗中如同灯塔。
"张起灵..."我忍不住问，"如果我真的是从青铜门里出来的...那我到底是什么？"
他没有回头，声音混在风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
"什么？"
"无论你来自哪里..."他终于转身，青铜左眼倒映着我半青铜化的脸，"你首先是吴邪。"
这个简单的回答让我心头一热。但下一秒，他的表情突然凝固——我背后的山路上，一个两米高的青铜人形正在迅速成型！这次不仅面部，连衣着都在模仿我。
"跑！"张起灵推开我，黑金古刀迎向人形。
我踉跄着继续下山，耳边是金属激烈碰撞的回音。右手的纹路突然自主激活，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西藏青铜树下，一个水晶棺椁中躺着初代张起灵的尸体，胸口插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青铜匕首。
影像消失前，匕首上的铭文清晰可见："破妄归真"。
这一定是关键。我加快脚步，同时祈祷张起灵能尽快跟上。青铜网络已经覆盖了92%的天空，时间所剩无几...
而最令人不安的是，我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通过右手的纹路，静静观察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