笵彬毫无掩饰内心想法,老夫人便知自己所料无误。

“我明白你的想法,还想以德报德,饶陛下一命?”

笵彬未予反驳。

“别傻了,我对陛下的冷酷无情比你更清楚。

他连最爱的人都能下手,又怎会顾及亲生骨肉?你以为他对我的这份情谊,对你又有几分真心?”

因笵老夫人曾为庆帝的奶娘,她比谁都了解庆帝的真性情。

若两人已至不死不休之境,庆帝断然不会留情,必将竭尽全力消灭笵家。

“祖母,我明白了!”

笵彬目光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显然,他已下定决心,按照自己的意志前行。

大东山汇聚天下英雄,局势复杂。

若有胜算,这里便是最佳时机。

陛下即将亲临探望老身。

站豆豆与小若谷已至儋州。

老夫人的决断超出笵彬意料,但他很快镇定下来。

身为笵家老夫人,若无这般魄力,倒显得怪异了。

老夫人对庆帝虽怀深情,但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屡次伤害。

笵贤之母的离世,使老夫人认清了庆帝的本质。

即便早知养大的那个人本性如此,未遇此事前,她依旧难以决然。

笵贤之母辞世时,幼年的笵贤所经历的一切,让老夫人深切感受到如今登基称帝的男人有多么冷漠。

时至今日,庆帝与笵家已是势不两立。

往日的情分再也顾不得了。

无论如何,老夫人始终是笵家的一员。

庆帝来访时,他带来的那些侍卫毫无意义。

关键在于笵彬能否超越庆帝。

若是,老夫人的建议便是让笵彬迅速行动,以免夜长梦多。

若否,依老夫人的想法,决战之地应在大东山。

庆帝必然有所图谋,而大东山的局势也将陷入混乱。

但这混乱未必是坏事。

尤其当笵彬无力压制庆帝时,混乱的环境或许会助他一臂之力。

老夫人虽非大宗师,但她对几位大宗师的情况了如指掌。

到了大东山,哪位大宗师实力最强,就可能是首要目标。

在笵彬崭露头角之前,很多人认为几位大宗师势均力敌。

然而,笵彬一出现,这种认知便悄然改变。

他们深知并非每位大宗师都旗鼓相当,有人强有人弱。

因此,大宗师的震慑力已不再绝对。

例如,弱小的大宗师难以驾驭强大的大宗师。

“祖母,孙儿明白,在此期间,孙儿自当调适身心,恭迎陛下驾临。”

届时,除了庆帝,笵贤也会随行,他们将共同前往大东山。

听老夫人提到孙媳妇已入京都,笵彬顿时冷汗直冒。

与夜流云交手于江南后,笵彬虽有所得,但也发现了晋升大宗师的瓶颈。

于是他花了不少时间调整心境。

即便去儋州,他也选择步行以锤炼心志。

听老夫人提起,笵彬才忆起妻儿仍在京都笵府。

“皆是我错,本该早日带他们来拜见祖母。”

“不只是你,就连笵贤的新娘我也未曾谋面。”

老太太无意返回京都。

豆豆来到笵府纯属偶然,当初无人预料到这件事,自然也不会邀请她。

不过,笵贤成婚之时曾派人送来马车接她,由于事务繁忙,他原本打算亲自前来,却被老太太婉言拒绝。

老太太表示,日后会让笵贤带着新娘来儋州看望她。

“祖父为何不愿进京?”

“若我去京都,有人会不高兴,我也不愿意见到那些人。”

以前,老太太从不会向笵彬透露这些心思。

而现在,老太太似乎毫无顾虑,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这里的“不高兴”

指的应该是当今皇后。

庆帝年轻时不受重视,与当今皇后关系并不亲密。

反倒是和他的奶娘,也就是笵家的老太太,相处得像真正的母子。

如今的庆帝已是九五之尊。

皇后的态度也与往日不同。

只要老太太一进京,这母慈子孝的戏码又要如何继续?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也许就是老太太感到伤心。

当年笵贤与其母的事,让老太太看清了京城的冷酷无情。

眼不见为净,心也就少了许多烦恼。

“我这就写信,让你儿媳妇过来,你还有个重孙呢。”

老太太年事已高,虽看起来精神矍铄,却已到了渴望天伦之乐的年纪。

虽然小若谷不能长久陪伴在老太太身边。

但笵彬觉得,让小若谷去陪老太太一段时间,老太太应该会很高兴。

“好。”

笵老太太不太擅长表达感情。

但从她的态度来看,她对笵彬的建议还是颇为满意的。

得到了老太太的认可后,笵彬立刻提笔,给豆豆写了封信。

同时,他也给笵家寄出了一封信。

这段时间,他肯定不会回京都了。

让豆豆她们早点去儋州,是最明智的选择。

虎卫有自己独特的信息传递方式,这是夜卿眉留下的主意。

两地之间传递消息,连半天时间都不需要。

在京都笵府里,正抱着小若谷嬉戏的豆豆很快收到了笵彬的来信。

“怎么样?我就说我们的那位大宗师,绝不会真的把你忘掉。”

豆豆虽然是齐国之主,但自从笵彬离开后就杳无音讯,让她连续多日心情低落。

往常作为齐国皇帝的她,如今却像怨妇一样易怒。

作为闺蜜的海棠朵朵看不过去了,收到笵彬的信后立刻转交给豆豆。

“快看看信里写了什么?”

豆豆在读信时情绪已经改善不少。

之前她心情不好并不是完全因为对笵彬的思念,而是儋州周围的环境让她感到不适。

过去在北齐时,她虽偶尔会想念笵彬,但身为皇帝有很多事情要忙,自然无暇过多考虑这份思念。

豆豆其实享受掌控权力和忙碌工作的感觉。

然而在笵府,情形完全不同了。

她从未有意接过笵家主母的身份,即便柳夫人再三相邀,她亦婉言谢绝。

笵彬不在身旁,无所依托的站豆豆生活得并不安逸。

然而,一封书信的到来,让她找到了借口,心境也因此悄然转变。

“笵彬说我们该去儋州。”

“儋州?”

海棠朵朵满心狐疑地追问:“为何要去那么偏远之地?”

身为北齐圣女,她对大庆的地理环境颇为了解。

昔日,儋州因其港口优势举足轻重,而今港口已然废弃,这里还能剩下什么?

“你有所不知,近年儋州的发展极好,新建的港口十分兴盛。

况且,儋州乃笵家封地,老夫人也居于此处。

笵彬之意是让我前去拜见老夫人。”

“笵家的老祖宗?这分明是要见家族中的长辈啊!”

即便拜访笵剑也算是见过了长辈,但长辈间也有亲疏之别。

在笵家,地位最高者当属那位笵府的老夫人,更何况她一手将笵贤和笵彬带大,感情自然深厚得多。

获知确切消息后,站豆豆的态度与往常大相径庭。

她携同海棠朵朵,向笵剑辞行。

笵剑虽不舍小孙子,却也只能遵从老夫人的意愿。

最终,他满含不舍地与小若谷告别,目送站豆豆等人登上马车。

自京都至儋州本有一定路程,但笵家崛起之后,整条官道屡次修缮,尽管距离未变,速度却显着加快。

不久,马车便抵达儋州。

海棠朵朵天性活泼,之前经过荒郊野外,无景可观,只能百无聊赖地待在车厢内剥瓜子、逗弄小若谷。

如今入了儋州地界,听见外面小贩的叫卖声:“糖葫芦,两文钱一串,不买不要钱!”

“儋州特产美食,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她的好奇心再也按捺不住,纵身跳下马车。

“我去瞧瞧怎么回事?”

换上村姑装束的她,刚一下车便觉周遭人潮涌动,不但路上行人众多,街边的小贩也熙熙攘攘,更有不少外来商客。

“这里的确变了模样!”

海棠朵朵早已知晓儋州的一些变化,加之这些事被刻意隐瞒,她对这里的转变尤为好奇。

儋州的变化鲜为人知,许多人并未察觉其新生面貌。

海棠朵朵感触颇深,直到下了马车才明白,此处虽不及庆国都城繁华,却也热闹非凡,甚至不亚于诸多大城池。

街头巷尾的小商贩比比皆是,商贾往来络绎不绝。

“这是何物?”

海棠朵朵好奇地询问。

“姑娘好眼力,这是儋州的传统小吃——拔丝地瓜,甘甜无比,您不妨尝尝。”

街头商贩极力推销,海棠朵朵兴致勃勃,遂购下三块,并额外为密友与小侄儿各挑了一份。

论辈分,豆豆理当尊海棠朵朵为小师姑,其师承苦荷门下正宗一脉。

因此,若谷该唤海棠朵朵为姑奶奶。

然海棠朵朵不愿听此称呼,提议众人依各自习惯相称,豆豆欣然接受。

若谷除北齐小皇子身份外,亦为大宗师笵彬之子。

笵彬之子称海棠朵朵为姨妈,因彼时二人同列一辈,皆属三大势力翘楚,最有望登顶大宗师。

即便笵彬早将昔日对手甩于身后,称其一声姨妈也无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