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羽在一片刺目的金光中醒来。
第一个感觉是右手的异样——沉重、灼热，仿佛不是自己的肢体。他艰难地抬起手臂，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一阵痉挛：从手腕到指尖，整只右手已经完全变成了狰狞的金黑色，皮肤覆盖着细密的鳞片，指甲延长成锋利的钩爪，在晨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这...不可能..."程羽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他疯狂运转《玄天宝录》，银白灵力如潮水般涌向右臂，却如同石沉大海，那只天魔化的手掌没有丝毫变化。
门被猛地推开，向雪端着一碗药汤冲了进来。看到程羽醒着，她先是一喜，随即目光落在那只变异的手上，药碗"啪"地掉在地上，褐色药汁溅了一地。
"程大哥，你的手..."向雪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
程羽本能地将右手藏到被褥下，却听到"嗤啦"一声——锋利的爪子轻易撕破了布料。一阵苦涩涌上喉头，他苦笑道："看来藏不住了。"
向雪很快镇定下来，快步走到床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变异的手。程羽下意识想抽回，却被她坚定地握住。
"别动，让我检查一下。"向雪的声音恢复了医者的冷静，指尖泛起淡蓝色光芒，轻轻拂过那些鳞片。
程羽紧盯着她的脸，生怕看到厌恶或恐惧。但向雪只是专注地皱着眉头，眼中满是担忧与心疼。
"肌肉骨骼结构没有变化，只是表层组织完全天魔化了。"她轻声分析，"最奇怪的是，这种变化似乎被某种力量固定住了，无法用常规方法逆转。"
程羽垂下眼睛："是那杯茶...小青在里面下了药。"
"小青？"向雪一惊，"你确定？"
程羽将昨晚的见闻详细道来，包括小青往茶壶中滴入黑色液体，以及空间裂隙扩大的事情。向雪听完，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林师兄和王师兄知道吗？"
"我昨晚给林师兄发了传音符，但..."程羽摇头，"我还没来得及确认他是否收到，就昏过去了。"
向雪立刻取出一张传音符，低声说了几句，符纸化作一道火光飞出门外。片刻后，林震天和王大力急匆匆赶来，看到程羽的右手时，两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俺的乖乖！"王大力瞪大眼睛，"程师弟，你这爪子能撕铁板了吧？"
林震天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向程羽："传音符我收到了，已经派人监视小青。奇怪的是，她今早表现得一切正常，还主动帮忙准备早餐。"
"天魔善于伪装。"程羽沉声道，"普通监视恐怕发现不了破绽。"
"那就引蛇出洞。"林震天眼中闪过剑光，"今晚我们设个局..."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四人立刻噤声，只见那位白发长老缓步走入，手中仍捧着那幅古画。
"程小友醒了？"长老和蔼地笑着，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程羽藏在被下的右手，"看来老朽来得正是时候。"
程羽敏锐地注意到，长老的袖口微微抖动，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他不动声色地将右手完全藏好："多谢长老关心，弟子已无大碍。"
长老走到床前，突然伸手掀开被褥，露出那只天魔化的手！王大力立刻抄起锤子，林震天的手也按在了剑柄上。
"果然如此..."长老却丝毫不惊讶，反而露出诡异的微笑，"蚀心散加上天魔法印，双重催化下，任何血脉都会显露出本来面目。"
向雪挡在程羽身前："长老此言何意？"
长老不答，反而展开那幅古画："向姑娘，昨晚我们说到哪里了？对了，天音仙子..."他指着画中人物，"这位仙子最擅长的，就是净化天魔污染。"
程羽趁机内视丹田，发现玄天麒麟元婴再次分裂，银白元婴与金麒麟元婴各自为政，中间隔着一道黑色屏障。更可怕的是，那道屏障正在缓慢扩张，蚕食着两边的领地！
"向姑娘，"长老的声音突然变得蛊惑，"你想救程小友吗？老朽恰好知道完整版的'天音抚灵诀'..."
向雪身体一震："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长老微笑不答，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这里面记载着真正的'天音抚灵诀'，比你本能施展的'灵韵调和'要强大百倍。以你的天赋，很快就能掌握。"
向雪犹豫地看向程羽，后者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这个长老太可疑了，不仅对天魔化毫不意外，还恰好拥有向雪需要的秘法。
"我需要考虑..."向雪谨慎地回答。
长老似乎早料到这个反应，不慌不忙地收起玉简："当然，当然。不过时间不多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程羽一眼，"随着天魔化程度加深，程小友会逐渐失去理智，最终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刺入程羽心脏。他想起昨晚那个血海梦境，难道那就是他的未来？
长老离开后，四人立刻展开讨论。
"这老东西肯定有问题！"王大力一拳砸在桌上，"俺看他那笑眯眯的样子就来气！"
林震天比较冷静："但他确实知道很多内情。天音阁、天音抚灵诀、甚至程师弟的天魔化...这些都太巧合了。"
向雪咬着下唇："如果他真能教我完整的净化之法..."
"太危险了。"程羽打断她，"我宁愿这只手永远这样，也不愿你冒险。"
向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没有接话。
林震天提议："不如这样，我们兵分两路。我和王师弟继续调查小青，同时监视长老；向师妹你假装对玉简感兴趣，套取更多信息；程师弟...你尽量少动用灵力，避免天魔化扩散。"
众人同意了这个计划。林震天和王大力离开后，向雪帮程羽包扎右手，用特制的绷带一层层缠绕，直到看不出异样。
"这样好些了吗？"向雪轻声问。
程羽看着被包裹严实的手，苦笑道："至少不会吓到人了。"他犹豫了一下，"向雪，如果天魔化真的无法阻止...答应我，到时候..."
"不会的！"向雪突然激动起来，眼眶发红，"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就像你从未放弃过任何人一样，我也不会放弃你！"
程羽怔住了。在他记忆中，向雪总是温婉如水，很少如此情绪外露。此刻她眼中燃烧的坚定，让他的心为之一颤。
"谢谢。"他最终只说出这两个字，却包含了无法言表的感动。
向雪收拾好药箱，临走前回头道："我去找长老请教天音抚灵诀的事。程大哥，你...好好休息。"
程羽点头，却在向雪离开后立刻起身。休息？在这种危急时刻？他取出一件备用的手套戴在绷带外，确保万无一失后，悄悄离开了房间。
悬浮山主峰后有一处僻静的平台，是程羽平日练剑的地方。此刻他需要活动筋骨，理清思绪。右手虽然变异，但出乎意料地灵活有力，甚至比原来更加敏锐。握住剑柄时，他能感受到剑身每一寸的震动，仿佛与武器产生了某种共鸣。
"这就是天魔的力量吗..."程羽喃喃自语，随手一挥，剑气如虹，将十丈外的一块巨石劈成两半。
这种威力远超他平时水平，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杀戮**。眼前浮现出幻象：剑锋划过血肉，鲜血喷涌的场面...程羽猛地摇头，强行压下这股冲动。
"看来蚀心散的影响比想象中更深。"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程羽闪电般转身，剑尖直指声源——是那位白发长老！老人对指着咽喉的剑锋视若无睹，反而露出赞许的表情："反应很快，杀气也很纯粹。天魔血脉果然适合你。"
"你究竟是谁？"程羽没有收剑，冷冷地问。
长老微微一笑，突然掀开左袖，露出手臂内侧一个狰狞的天魔纹身！那纹眼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眨动。
"如你所见，我是天魔之主的仆人。"长老坦然承认，"但同时也是真心想帮你的人。"
程羽的剑尖逼近一分，刺破长老皮肤，渗出一丝鲜血："胡说八道！"
"想想看，"长老面不改色，"以你现在的情况，玄天宗还会接纳你吗？那些正道修士，看到你这只手，第一反应是什么？"他冷笑一声，"是救你，还是杀你？"
程羽的手微微颤抖。长老的话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被同伴视为怪物，被整个世界抛弃。
"天魔之主欣赏你的潜力。"长老继续蛊惑，"只要你愿意接受血脉中的力量，不仅能完全掌控这只手，还能获得远超现在的实力。到时候，你想保护谁都可以..."
"闭嘴！"程羽厉喝，剑锋却不再前进。因为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瞬间的心动。那只变异的手似乎也在响应长老的话，传来一阵阵灼热的脉动。
长老见好就收，后退一步脱离剑锋范围："好好考虑吧。记住，当你想通时，向姑娘的'天音抚灵诀'会是关键。"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程羽一人在原地，剑尖滴落着那丝天魔之血。
傍晚时分，程羽回到住处，发现向雪正在等他。女孩眼睛红肿，显然哭过，但脸上却带着决然的神色。
"程大哥，我决定了。"她直接说道，"我要学习完整的天音抚灵诀。"
程羽心头一紧："那个长老有问题！他手臂上有天魔纹身！"
向雪并不惊讶："我知道。但这是唯一能帮你的方法。"她取出一块留影石，播放出一段影像——正是长老展示天魔纹身的画面。
"你...跟踪我？"程羽愕然。
向雪摇头："我在你身上留了一缕神识，以防不测。"她收起留影石，"长老故意暴露身份，就是想引我上钩。但反过来想，我们也能利用这点，将计就计。"
程羽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太危险了！如果失败..."
"相信我。"向雪握住他的手，隔着绷带也能感受到那份坚定，"天音抚灵诀是净化之术，就算长老别有用心，只要我掌握核心要义，就能反制他。"
程羽还想反对，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两人冲出门外，只见远处剑光闪烁，隐约能听到王大力的怒吼。
"是西侧的了望塔！"程羽立刻判断出方位，与向雪一同赶去。
当他们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王大力靠在一棵断树下，胸前有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林震天正在为他包扎，脸色异常难看。
"怎么回事？"程羽急问。
林震天咬牙道："是小青！王师弟撞见她现出原形..."
"那根本不是人！"王大力忍着痛说，"她...她的脸皮突然裂开，下面是无数张扭曲的人脸！那些脸都在尖叫，在哭喊..."
程羽和向雪对视一眼——千面魔姬！天魔中最擅长伪装的存在。
"她往哪个方向逃了？"程羽追问。
林震天指向悬浮山西侧："空间裂隙的方向。临走前她还说...'当三光汇聚之时，主人将亲临此界'。"
三光汇聚！程羽心头一震——那不正是金麟重生仪式需要的时机吗？三个月后，日月星三光同时最盛的时刻，竟然也是天魔之主计划入侵的关键节点！
向雪立刻为王大力疗伤，程羽则和林震天检查四周。在千面魔姬现形的地方，他们发现了几张脱落的人皮碎片，以及一滩黑色黏液，散发着刺鼻的腥臭。
"她在加速空间裂隙的扩张。"林震天沉声道，"这些黏液有腐蚀空间屏障的效果。"
程羽看着西边天空，那里的云层呈现出不自然的紫黑色。即使隔着这么远，他变异后的右手也能感受到那里传来的天魔气息，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般兴奋地颤抖着。
"我们时间不多了。"程羽握紧拳头，绷带下的鳞片相互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必须在那之前找到对抗天魔之主的方法。"
林震天点头："我去召集所有还能战斗的弟子，加强戒备。至于那个长老..."
"将计就计。"程羽重复了向雪的话，"既然他想利用天音抚灵诀做文章，我们就反过来利用这点。"
夜幕降临后，悬浮山的警戒提升到最高级别。程羽站在主峰之巅，俯视着这座漂浮在空中的宗门。他的右手又开始隐隐作痛，不是**上的疼痛，而是一种来自血脉深处的饥渴，仿佛在呼唤着什么。
抬头望去，夜空中本应皎洁的月亮，此刻边缘却泛着一圈不祥的红晕。而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处，那些空间裂隙正悄无声息地扩张着，等待着三光汇聚之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