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十五，子时三刻。
乾坤堂后院的老槐树无风自动，叶片簌簌作响。徐应德捧着罗盘的手突然一颤，天池中的磁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东南方不动。
"师父！巽宫见煞，针坠千斤！"他朝内室急唤。
门帘掀起，张天师负手而出。鹤发童颜的面庞在月光下泛着青白，腰间悬着的七枚铜钱自行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子时阴气最盛，巽主长女..."张天师掐指一算，突然皱眉，"东南三里，有女子遭阴煞缠身，命在旦夕。"
话音未落，院门被撞得砰砰作响。徐应德拉开门闩，三个壮汉抬着担架冲进来，后面跟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担架上的少女面色铁青，眉心一团黑气若隐若现。
"张大师救命！"中年人直接跪地磕头，"小女从昨晚开始胡言乱语，今早突然七窍流血..."
张天师二指搭上少女手腕，眉头越皱越紧。掀开女孩衣领，只见锁骨下方有五道青紫色指印，排列如梅花。
"五鬼抬棺印。"张天师沉声道，"周老板，半月前你是否动过东南方向的老建筑？"
周世昌脸色骤变："您、您怎么知道？我在城东开发楼盘，确实拆了座破祠堂..."
徐应德倒吸凉气。那祠堂他见过，是清代风水大师赖布衣设计的"五福临门局"，专镇地下阴煞。
"糊涂！"张天师拂袖而起，"那祠堂压着唐代乱葬岗，你拆了镇物，五鬼自然找上门！"
少女突然睁眼，瞳孔全黑，喉咙里发出老妪的沙哑声音："周家断我香火，我要周家绝户！"
徐应德反应极快，三根金针瞬间刺入少女百会、印堂、人中三穴。针尾颤动，发出嗡嗡蜂鸣。
"按住她！"张天师从香案取下一面八卦镜，咬破中指在镜面画出血符，"五星镇彩，光照玄冥——"
血符映在少女眉心，黑气如沸水翻滚。周世昌突然惨叫，他挽起的袖口下，赫然出现同样的五道指印！
"煞气溯源！"徐应德急道，"师父，这阴灵要借血脉灭门！"
张天师不语，从内室请出一尊青铜小鼎。鼎中盛着五根水，水面漂浮着七片桃木符。他取出一片点燃，烟气竟凝成个小人形状，扑向少女口鼻。
"咳咳咳..."少女剧烈咳嗽，吐出团黑色黏液。黏液落地即燃，绿火中浮现五个模糊人影。
徐应德看得真切——那分明是五个穿唐代服饰的侏儒，正抬着口迷你棺材！
"五鬼抬棺，不死不休。"张天师将八卦镜扣在鼎上，"应德，布九星锁魂阵！"
师徒二人配合默契。徐应德脚踏罡步，九枚铜钱分别射向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方位，最后一枚悬于中宫。张天师则取红线缠绕少女五指，线头连向青铜鼎。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张天师念咒语速越来越快，鼎中水面突然沸腾。
少女身体弓起，一道黑影从口中窜出，直扑周世昌。千钧一发之际，徐应德甩出腰间墨斗，浸过黑狗血的墨线"唰"地缠住黑影。
"师父！这阴灵有实体！"
张天师脸色大变："不是阴灵，是痋引！"他猛地扯开少女衣襟，五道指印处皮肤下竟有东西在蠕动！
"痋引？"徐应德后背发凉。那是南洋邪术，将冤魂封入活虫，种入人体食髓。
"周老板，祠堂地下可挖出过陶罐？"
周世昌面如土色："有...有个黑陶罐，工人打碎后飞出一群萤火虫..."
"造孽！"张天师取来朱砂笔，在少女胸口画起符咒，"应德，准备问心针！"
徐应德手一抖。问心针是乾坤堂镇堂之宝，九寸长的金针中空，内藏三昧真火。师父说过，非大奸大恶之痋不可用，因施术者要承担"焚心"之痛。
金针入穴的刹那，少女发出非人惨叫。徐应德看见针尾冒出青烟，师父的右手瞬间起满水泡，却仍稳稳持针。
"五星列照，焕明五方..."张天师每念一句，针就深入一分。少女皮肤下的蠕动渐渐停止，五道指印渗出黑血。
突然，地面剧烈震动。供桌上的青铜镜"啪"地裂开，镜面浮现出座祠堂虚影——正是被拆的那座！祠堂地基下，五口竖葬的棺材正缓缓开启...
"不好！"张天师急喝，"应德，取我青囊书来！"
徐应德冲进内室，从祖师像后请出个青布包袱。解开时，一卷竹简自动展开，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
"寻'五鬼抬棺'解法！"
竹简飞速翻动，最终停在一页。徐应德念道："五鬼实为五灵，抬棺实为送葬。破局须知..."
后面文字突然模糊，变成幅地图——正是周家楼盘所在！图中五个红点连成五边形，中心标着口古井。
"师父！阵眼在工地古井！"
张天师闻言，突然拔下少女胸口金针，转而刺入自己左手劳宫穴。鲜血顺着针管流入鼎中，水面"轰"地燃起蓝色火焰。
"以血为引，暂封五鬼。"他脸色惨白，"应德，你速去古井，找到镇物！"
徐应德抓起罗盘就跑。身后传来师父的叮嘱："记住，真正的镇物不是..."
狂风骤起，后半句被吹散在夜空中。
第二章 井底玄机
工地古井被混凝土封了一半。徐应德用罗盘定位，发现五个红点正好对应周家五口人的生辰位。
"好毒的布局..."他刚撬开封井石，就闻到股腐臭味。井水下隐约有青光闪烁。
腰系绳索下到井底，徐应德摸到个铁盒。打开瞬间，井水突然沸腾，五条黑影从盒中窜出，直扑他面门！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徐应德口含烈酒喷出，手中桃木剑连斩。黑影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其中一道擦过他右手腕。
剧痛！徐应德低头一看，手腕浮现五道指印，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青。
"青铜煞？！"他大惊失色。这分明是师父说过的归墟诅咒！
铁盒里是面青铜镜，镜背刻着奇异纹路——像地图又像符咒。徐应德刚触碰，镜面就映出个陌生画面：棵参天青铜树下，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
"应德！上来！"井口传来师父的呼喊。
回到地面，徐应德发现师父道袍染血，显然刚经历场恶斗。周家父女被红绳捆着，眉心贴着符纸。
"师父，井下是..."
"我知道。"张天师接过青铜镜，脸色异常凝重，"这不是普通镇物，是归墟引路镜。有人故意用五鬼局藏它！"
周世昌突然诡笑，声音变成苍老男声："张天师，三十年不见，你这徒弟不错啊..."
"冯不二！"张天师金针出手，直刺周世昌人中。黑血喷溅，落地变成无数青铜色的小虫。
徐应德刚要帮忙，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抓向自己咽喉！青铜化已蔓延到小臂，皮肤下凸起树枝状的纹路。
"应德！静心！"张天师一掌拍在他后心，"这是痋引认主，它在找归墟血脉！"
剧痛中，徐应德恍惚看见师父割破手腕，将血滴在他右手腕上。鲜血接触青铜皮肤的瞬间，竟发出金属相击的脆响！
"以师血为引，金针度厄！"张天师七针齐出，在徐应德右臂布下北斗七星阵。针尾颤动间，青铜纹路停止蔓延。
周家父女突然同时开口，声音重叠诡异："没用的...所有治愈者都会成为母树养分...包括你徒弟..."
张天师怒喝一声，青铜镜对准月光。镜面反射的光束如利剑刺向周家父女，黑气被逼出体外，在空中凝成戴面具的人形。
"冯不二，你盗取归墟母种，罪该万死！"
面具人哈哈大笑："张天师，你以为当年苏雨晴为何失踪？她就在母树下等着你们呢！"
虚影消散前，徐应德清楚看到，师父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第三章 青囊传承
三日后，周家人痊愈，但眉心都多了朵青铜莲花印记。徐应德的右手保住了，却永远留下青铜色疤痕。
深夜，张天师将徐应德叫到祖师堂。
"跪下。"师父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疲惫。
徐应德跪在蒲团上，见师父请出个紫檀木匣。匣开瞬间，满室生香——里面是把青铜小剑，剑身刻满医咒。
"乾坤堂镇堂之宝，'青囊剑'。"张天师将剑放在祖师像前，"今日传你，因我大限将至。"
"师父！"徐应德急道，"您明明..."
"听我说完。"张天师掀开衣襟，胸口赫然有朵盛开的青铜莲花！"三十年前我救苏雨晴时，就已中归墟之毒。能撑到现在，全为等今日之局。"
他指向青铜镜："这是归墟十二引路镜之一。冯不二集齐六面就能打开归墟之门，放出青铜母树。"
徐应德如遭雷击。他突然明白，师父收他为徒，传他医术，全为今日！
"为什么是我？"
张天师笑了："因你是苏雨晴的亲侄子，身负归墟血脉。只有你能彻底摧毁母树。"
香炉突然自燃，烟雾组成幅地图——三圣医院地下三层，标着个血红叉号。
"去找《青囊天书》，它记载着彻底消灭母树的方法。"张天师的语速越来越快，"记住，医者仁心，但天道无情。必要时..."
话未说完，师父身体突然僵直。徐应德伸手去扶，触到的却是迅速蔓延的青铜色！
"师父！"
张天师用最后力气抓住他手腕："乾坤堂...交给你了..."话音未落，整个人已化作一尊青铜坐像，唯有双眼还保留着血肉，泪落成珠。
徐应德跪地痛哭。泪眼朦胧中，他看见师父留下的青铜镜里，浮现出个熟悉的身影——失踪三十年的师叔苏雨晴，正被困在棵青铜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