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赵司令发报。”她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里,清脆而冷静,“告诉他,猎人已经就位。”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身边那些同样年轻,却目光坚毅的炮兵军官。
“所有152榴弹炮,标尺校正,三发急速射。目标,正前方,熊战辉的兵团指挥部。”
“开胃菜,要上,就上最硬的。”
“呜——呜——呜——”
就在熊战辉踌躇满志,准备将自己的指挥部前移至辽河西岸时,
一种尖锐、密集、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呼啸声,毫无征兆地从他身后的群山之中,骤然响起。
这声音,每一个在刚才的战斗中中幸存下来的国府军官都无比熟悉。
那是“152榴弹炮”的怒吼,是那种能将人的灵魂都撕碎的死亡之音!
“怎么回事?!”熊战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猛地回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身边的所有将官,也都惊骇地转过身去。
然后,他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西边的夜空中,升起了数百个拖着长长尾焰的火球,如同一场倒挂的流星雨,
划破了漆黑的天幕,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精准地、劈头盖脸地,
砸向了他们后方那个灯火通明的小镇熊战辉的兵团总指挥部所在地。
“轰!轰!轰隆隆——!”
下一秒,剧烈的爆炸声,才姗姗来迟。
整个小镇,瞬间被一片火海所吞噬。
巨大的火球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仿佛地狱的大门被猛然踹开。
兵团指挥部那栋最显眼的三层小楼,在第一轮炮击中就被数枚火箭弹直接命中,
像个积木玩具一样轰然倒塌,变成了一座燃烧的坟墓。
熊战辉呆住了。他张着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景象。
共军的炮火?从后面?从那片他认为连鸟都飞不过去的深山里?
“保护总司令!”参谋长最先反应过来,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尖叫。
然而,已经晚了。
这只是“开胃菜”。紧接着,更加沉闷、更加狂暴的爆炸声,
如同滚雷一般,从后方那庞大的补给线上,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
第五纵队的152毫米榴弹炮群,开始发言了。
这些战争之神,不像火箭炮那样追求覆盖和声势,它们的每一发炮弹,都像外科手术刀一样,精准而致命。
一个弹药库被引爆,发生了惊天动地的殉爆,一朵小型的蘑菇云腾空而起,将半个夜空都照得惨白。
一个野战医院被炮弹直接命中,帐篷和伤员瞬间被烈火和冲击波撕成了碎片。
一座座浮桥,在精准的炮击下,如同被巨人掰断的火柴棍,断成数截,
带着上面正在渡河的士兵和车辆,惨叫着沉入冰冷的河水。
“总座!总座!后方……我们的后方被攻击了!”
“第四十九军的后方留守处报告!他们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军长……军长刚刚还在那里!”
“补给线!我们的补给线全断了!所有卡车和物资,都烧起来了!”
指挥频道里,一片鬼哭狼嚎。恐慌和混乱,像病毒一样,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沿着被切断的指挥网络疯狂蔓延。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熊战辉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终于明白,自己上当了。林楚生不是把第六纵队当成了弃子,而是当成了诱饵!
一个用来吸引他这头“熊瞎子”全部注意力的诱饵!而真正的杀招,一直潜伏在他自认为最安全的后方!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用一个纵队做代价,为另一个纵队的致命一击创造机会的,无比恶毒、无比大胆的陷阱!
“撤!全线后撤!快!退回西岸!”熊战辉终于从惊骇中清醒过来,他发疯似的吼道。
然而,命令已经无法有效地传达下去。
首当其冲的第四十九军,侧翼和后路被阿丽亚的两个师死死咬住,
正面又是赵新民憋着满腔怒火反扑过来的第六纵队。这支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王牌军,瞬间陷入了三面夹击的绝境。
“共军!共军从我们后面杀过来了!”
“我们被包围了!”
“快跑啊!”
建制,在顷刻间崩溃。士兵们扔掉武器,哭喊着,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这片被炮火和死亡笼罩的修罗场。
多米诺骨牌,倒下了第一张。
第四十九军的溃兵,如同一股肮脏的洪流,向着后方正在准备渡河的第六十军阵地冲去。
“站住!不许退!后退者,杀无赦!”
第六十军的军官们声嘶力竭地试图组织防线,用手枪和冲锋枪射杀那些冲在最前面的溃兵。
但在求生的本能面前,任何军纪都显得苍白无力。
溃兵们冲垮了督战队,裹挟着第六十军的士兵,一同汇入了那股巨大的混乱浪潮之中。
一个军冲垮了另一个军。
整个辽河西岸,熊战辉刚刚占领的阵地,彻底变成了一锅煮沸的粥。
自相践踏造成的伤亡,甚至比共军的炮火造成的还要多。
河西岸,阿丽亚站在那块岩石上,冷冷地看着山下那片混乱的景象。
“差不多了。”她淡淡地说了一句。
“司令,什么差不多了?”政委不解地问。
阿丽亚没有回答,只是对身边的炮兵指挥官下达了新的命令:“命令所有炮兵,转移火力。
目标,辽河上所有残存的浮桥和渡口。一座都不要留。”
“是!”
片刻之后,第五纵队的炮火,再次发出怒吼。
那些连接着生与死的浮桥,成了最后的靶子。巨大的水柱在河面上冲天而起,木板、钢缆和人的残肢断臂被高高抛向空中。
最后一座浮桥,在数发炮弹的连续命中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缓缓断裂,沉入河底。
河西岸数万名国府军士兵,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条生路被切断,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有些被逼疯了的士兵,不顾一切地跳进刺骨的河水,试图游到对岸,但很快就被冰冷的河水吞噬,或者被西岸第六纵队精准的机枪火力点名。
阿丽亚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丝淡淡的,属于猎人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