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搜的热度像夏天的雷阵雨,来得猛,去得也快。
没几天
#陆子昂 沉默的力量#
#扫地僧本僧#
就被新的娱乐八卦取代,沉入了互联网的信息海洋。
陆子昂的茶馆重归平静,那些因片花而起的合作邀约,在他持续的“三不”政策(不接、不看、不理)下,也渐渐稀疏下来。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最原始的轨道:被阿婆的收音机吵醒,开门,泡茶,听评书,遛阿黄,偶尔写点只有自己看的随笔,内容从“蒜价又涨了”到“昨晚梦见会说话的刨子”,无所不包。
宇文殇说他这是提前进入了老年痴呆式创作,陆子昂懒得反驳。
那把木雕小马依旧摆在窗台,挨着郁郁葱葱的绿萝。
小马的眼睛还是两个浅坑,陆子昂始终没下刀雕刻,仿佛留白才是它最终的归宿。
就在陆子昂以为关于《大城小匠》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时,刘导的电话又来了。
这次不是拍戏,是后期配音。
“陆老师,就几句补录,最多半天功夫!实在找不到比您更合适的人了,别人配不出您那个味儿!”
刘导在电话那头语气恳切。
陆子昂本想拒绝,但听到“半天功夫”和“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讨厌麻烦,但也讨厌因为自己给别人添麻烦,尤其是刘导这种合作还算愉快的。
“时间,地点。”
他言简意赅。
刘导大喜过望,连忙报上。
于是,在一个周二的上午,陆子昂再次出现在了影视城的录音棚外。
这次他没穿戏服,还是那身旧衣服,手里拎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保温杯和那个木雕小马——出门前鬼使神差塞进去的,大概是想给这无聊的行程找个伴。
录音棚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与片场的嘈杂截然不同。
配音导演是个戴耳机的年轻女人,很客气地跟他讲解流程。
需要补录的几句台词,大多是拍摄时现场收音效果不佳,或者需要更精准情绪的地方,其中就包括那句“手艺在心,不在器”。
陆子昂戴上耳机,站在麦克风前。看着屏幕上自己沉默劳作的画面,他有点恍惚。
画面里的那个人,既熟悉又陌生。他深吸一口气,试着找回当时的感觉。
第一遍,语气太平,像念经。
第二遍,稍微带了点情绪,又觉得有点刻意。
配音导演耐心地引导:“陆老师,放松,就像您当时在片场那样,不用太使劲,自然一点就好。”
陆子昂点点头,闭上了眼睛。他想起了木工坊里木屑的味道,想起了手里握着工具的触感,想起了张明宇那小子当时紧张又期待的眼神。
当他再次睁开眼开口时,声音里便带上了那种经历过岁月沉淀后的通透和平静,寥寥几句台词,仿佛都有了重量。
特别是重录“手艺在心,不在器”时,他的语气比拍摄时更添了几分笃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仿佛不是在说给戏里的学徒听,而是在与屏幕外的某个自己对话。
“完美!”配音导演透过玻璃窗对他竖起大拇指,“陆老师,您这声音条件,不做配音演员可惜了!”
陆子昂摘下耳机,没接这话茬。他觉得站在这个小黑屋里对着机器说话,比在片场拍戏还累。
工作很快结束,果然只用了半天。刘导非要请他吃饭,被他以“阿黄没喂”为由拒绝了。
临走时,刘导又塞给他一个薄薄的信封,说是“劳务费”。
陆子昂捏了捏,没说什么,揣进了兜里。
回茶馆的路上,他拐去菜市场买了条新鲜的鱼,准备晚上清蒸。
路过一个卖花盆的小摊,他停下来看了看。青陶盆很好,但绿萝长得太快,根系似乎又有些拥挤了。
他挑了个比现在大一圈、样式更古朴的陶盆,付钱的时候,用的就是刚才那份“劳务费”。
回到茶馆,宇文殇不在,大概是出去觅食了,陆子昂就懒得管他了。
阿黄闻到鱼腥味,兴奋地围着他打转。陆子昂先把新花盆放在窗边,然后开始处理鱼鳞。
下午阳光正好,他挽起袖子,准备给绿萝换盆。小心地将绿萝从旧盆里取出,抖掉部分旧土,露出盘根错节的白色根系,果然已经长得满满当当了。
他仔细地将它们安置在新买的大陶盆里,填上营养土,压实,浇透水。
做完这一切,他额上微微见汗,但看着绿萝在新家里舒枝展叶,空间宽敞了不少,心里那点因为上午去配音而产生的小小烦躁,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他把旧花盆洗干净,放在了墙角,没舍得扔。那个木雕小马,被他从布袋里拿出来,重新放回了窗台,挨着焕然一新的绿萝。
傍晚,宇文殇回来,一眼就看到了新花盆:“嚯,又升级了?老陆,你现在这消费观念,很可以啊!”
陆子昂正在蒸鱼,香气弥漫。
“劳务费买的。”
他淡淡地说。
宇文殇凑到窗边,看了看精神抖擞的绿萝,又看了看旁边“眼神”空白的小木马,摇了摇头:“你这日子过的,真是……绿萝都有房有车(盆)了,这马还是个瞎子。”
陆子昂没理他,专注地盯着蒸锅。
晚上,他坐在窗边,就着清蒸鱼喝了碗粥。
窗外月色如水,洒在绿萝和新陶盆上。
他拿出那个写随笔的本子,翻到新的一页,笔尖顿了顿,写下:
“配音半日,口干舌燥。
不如换盆新土,看绿萝逍遥。
台词说尽他人事,
唯有草木最知心。”
写完了,他合上本子。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刘导发来的信息,说配音效果极好,再次感谢,并附上了一个《大城小匠》预计播出的平台和时间。
陆子昂看了一眼,没回复。
播不播,什么时候播,对他而言,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明天早上,换了大房子的绿萝,会不会长得更欢实一些。
而那只沉默的木雕小马,是否永远不需要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