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 >  我只想安静地当具尸体 >  第329章 绿萝缠绕的抉择

修好一把椅子带来的成就感,大约持续了一个晚上外加一个清晨。

第二天陆子昂坐在那把“踏实”的椅子上喝茶时,感觉确实比往常舒坦些。

但当他起身想去拿抹布,习惯性地往旁边那把“木乃伊”椅子上一按借力时,那椅子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吓得他赶紧缩手,那点成就感便烟消云散了。

看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他盯着角落里那几把亟待拯救的椅子,感觉任重道远。

窗台上的剧本,依旧和绿萝相依为命。

绿萝的藤蔓似乎格外青睐这个新邻居,缠绕得更紧了些,一片心形的叶子甚至直接搭在了“匠”字上,像是给它盖了个绿色的印章。

陆子昂浇水时,不得不更加小心,以免水珠溅湿了纸张。

这种无意识的呵护举动,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日子依旧不紧不慢地流淌。

刘导没再出现,仿佛那袋糖炒栗子只是偶尔路过留下的一点甜味,风一吹就散了。

倒是胡师傅又来找过他一次,不是为剧本,而是真遇上了技术难题——一批仿古家具上的铜活儿需要做旧,他拿不准火候,想请陆子昂这个“生活气息大师”去给掌掌眼。

陆子昂被胡师傅那句“生活气息大师”噎得够呛,本想拒绝,但看着胡师傅那双诚恳又带着点工匠执拗的眼睛,还是跟着去了。

在胡师傅那个堆满各种材料和半成品、充斥着木屑和金属气味的小工作室里,陆子昂对着那些崭新的铜锁、合页看了半天,最后随手从墙角抓了把不知名的草屑,混着点泥土,在铜件上擦了擦,又让胡师傅用微火稍稍烤了烤。

出来的效果,竟真带上了几分经年累月的斑驳感。

胡师傅大喜过望,直呼“陆老师您真是深藏不露!”

陆子昂面无表情地洗手,心想这算什么深藏不露,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小时候在老家看大人鼓捣过类似的办法。

这事不知怎么又被传了出去,版本变成了“退影帝陆子昂精通古法做旧工艺,堪称民间文物修复大师”。

宇文殇拿着手机念给陆子昂听时,笑得直拍桌子:

“老陆,你这技能树点得是越来越歪了!从表演到写词,从写字到修椅子,现在又解锁了文物修复?下一步是不是该给人看风水了?”

陆子昂懒得理他,专心致志地对付第二把椅子。这次他吸取教训,先研究了半天榫卯结构,还跑去隔壁木匠店观摩了半晌,回来后再下手,果然顺利了很多。

当第二把椅子被他稳稳当当地修复好时,他内心居然泛起一丝微小的、类似攻克技术难关的喜悦。

这种喜悦,和他当年演好一个难缠角色后的感觉,有点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通过耐心和琢磨,让一件东西或一个状态,变得更好、更完整。

他开始有点理解,为什么刘导会说修东西和拍戏有点像了。

这天傍晚,下雨了。

不是暴雨,是那种淅淅沥沥、连绵不绝的雨。雨水敲打着新换的瓦片,声音沉闷而持续。

茶馆里没什么客人,陆子昂早早关了门,窝在柜台后面听雨声。

阿黄趴在他脚边打盹,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宇文殇破天荒地没敲代码,而是在网上跟人下围棋,眉头紧锁。

雨声、偶尔落子的声音、阿黄的呼噜声,交织成一片安宁的背景音。

陆子昂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了窗台。

雨水顺着玻璃滑下,模糊了外面的世界,窗台上的绿萝和剧本,在室内暖黄的灯光下,轮廓却格外清晰。

绿萝的叶子被雨水洗过,翠绿欲滴,紧紧依偎着那本略显孤单的剧本。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还是个愣头青演员时,也曾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在这样一个雨夜,反复研读剧本,揣摩人物的心理,哪怕只有几句台词,也希望能演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那种纯粹的热情,后来似乎被名利场的喧嚣磨掉了不少。

现在,那种感觉,好像又回来了一点。

不是在镁光灯下,而是在这间漏过雨、修过瓦、摆着破椅子、挂着大蒜的旧茶馆里,通过修好一把椅子、胡乱指点一下铜活儿做旧,悄然复苏。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雨声更清晰了。

他伸出手,没有去碰剧本,而是轻轻抚摸着那片盖在“匠”字上的绿萝叶子。

叶子冰凉,叶脉清晰。

也许,那个“扫地僧”的角色,并不需要他去“演”。

他只需要把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稍微提炼一下,放进去就行了。

沉默,但并非空洞;平凡,却自有力量。

就像这把修好的椅子,不华丽,但结实耐用。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开始悄悄缠绕他的思绪。

他回到柜台,拿出那个写满了鸡毛蒜皮的本子,翻到新的一页。

笔尖悬在空中,犹豫了片刻,落笔写下:

“雨打新瓦声不同,

旧椅修好能坐稳。

绿萝缠上书一角,

莫非催我下决心?”

写完了,他看着那几行字,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矫情了。

他把这页纸撕下来,本想团掉,动作却停住了。

最后,他把它折好,塞进了窗台上那本剧本的扉页里。

就当是,给那个犹豫不决的自己,一个标记吧。

雨还在下,没有停歇的意思。

夜还很长。

抉择,似乎也不急于这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