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师兄探了探周山的鼻息,随后便哄笑着像抬猎到的野猪似的,把周山抬离演武场,似乎没人把他当一回事。
也只有把周山抽得不省人事的鎏在着急。
小黑静坐在不远处的屋檐上,默然注视着这一切。
一群兴奋的随云弟子脸上写满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将鎏团团围住,直到大师兄出现,众人才渐渐散开,重新开始对练。
鎏似乎已经融入了随云宗。
而小黑却像一尊石雕,沉默不语。
今早醒来时,它一眼就看见鎏居然换上了随云宗的衣服,差点叫出声来——要不是小鐷还在旁边熟睡,它早就冲上去问个明白了。
小黑从檐上跃下,轻巧地踱至演武场周围的围墙上,沿着墙影悄悄靠近了鎏。
它凝神感知——不知为何,鎏此时的状态好得惊人,连以往战斗留下的旧伤痕迹都少了好多。
但与此同时,它也察觉到鎏胸口的禁制再度出现了松动……这只能说明,她又动用了魔王之核的力量。
“……昨天晚上,鎏到底做了什么?”小黑低声自语。
一个没看住,鎏又乱来了吗?
……小黑心情复杂。
眼下鎏正与几位随云弟子谈笑风生,小黑根本没法靠近——可它的好奇心早已压不住了。
“呜喵……一个晚上,鎏也离不开这道观。四处看看吧。”
它自言自语着,轻盈地跃下围墙,离开了演武场。
…………
在小黑这只精灵的眼中,整片山区的以太流动都与外界隔绝,也因此,这里的以太扩散格外缓慢——
而当它下意识凝神感知,才蓦然发觉:随云观上空的以太浓度,明显比昨日初到时浓郁了许多。
果然发生了什么。
小黑循着以太的痕迹,悄然穿出一片灌木——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
一面石壁矗立在前,壁上赫然是一道数米长的斩痕,痕迹尚新,甚至仍残留着未散尽的以太。
小黑凑上前,轻轻嗅了嗅。
“……这是鎏造成的么?”
它转过身,望向对面——
一片狼藉撞入眼中。
地面崩裂,碎石四散,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地震。
“空气中的以太都是从这里扩散出去的……昨晚,鎏在这里和谁交手了吗……”
小黑很清楚,除非是遭遇魔物,否则鎏是不会主动去寻战的。
可空气中弥漫的以太,并不属于魔物——反而更像来自另一位魔法少女。
它忽然想起菲尼克斯的忠告:在其他魔法少女眼中,鎏很容易被误认为是魔物。
“难道这里有其他魔法少女?鎏被误会成了魔物吗……”小黑心头一紧,“但……鎏今天的状态又是怎么回事?”
不行……一切都串联不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交谈声由远及近。小黑迅速藏入倒塌的亭子废墟之后。
“……我的天……”来的是两个拿着扫帚的道童,貌似是准备来打扫庭院——可当他们看清院中景象后,便齐刷刷愣在庭院入口,目瞪口呆,“这……这光靠我们俩,怎么收拾啊?”
“怪不得师姑说最好多叫几个人……”另一个道童苦着脸接话,“这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打扫的吧!”
“哈,毕竟是师姑啊。”先前的道童无奈地拾起一块碎石,扔向废墟。
“就算是师姑,这也太过分了吧!她只说‘重温了下以前的剑法’,谁能想到能把这亭子拆了?这威力,哪还是剑法啊?”
“唉,毕竟是师姑嘛……”
“……呃啊,果然不能以对待普通人的视角看符绫师姑……”
……符绫?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小黑不禁一怔。
……戮仙儿……
一段久远的记忆——那是比它被鎏召唤时还要早的、上一世的片段——缓缓浮现在脑海……
…………
“好!今日的武习就到此为止!”
大师兄的声音响彻演武场,众人陆续收势。
“欸?这么早结束?”鎏眨眨眼,抬头望天——天色还早,连正午都没到呢。
“圳师妹,今天先到这里吧。”指导她的师兄笑着说道,“明天再继续。”
“这里的修习时间都这么短吗?”鎏有些疑惑。
“现在是特殊时期嘛,大家手上都有事要忙。”师兄解释道。
师祖的灵柩仍停放在三清殿,丧仪诸事尚未完备。
“……那我能帮上什么忙吗?”鎏犹豫着问。说到底,她还算是个外人。
“每个人的任务都是师叔安排的。要不,你去问问他?”
师叔——父亲的那位同学。
鎏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最初目的。
“我在哪能找到他?”
“师叔白天通常在山下的村子里——他是观里医术最高明的,日常会在山下的诊所坐诊。你下山后往村口走,一眼就能看见。”
“山下么……我知道了,谢谢师兄。”
“不客气。”
…………
鎏独自走下石阶,来到山脚下的村落。
村口确实有一间诊所……建在这个位置,真的是为了方便村民吗?
她站在村口,回望隐于林间的随云观——从这里,道观已被完全遮蔽,观里的人也看不见这里。
“……在这里,无论做什么,都很容易瞒过观里的眼睛呢……”鎏低声自语。
她推门走入诊所——
此时诊所里颇为安静。单乾梁坐在桌旁,正专注地阅读一叠文件。
听见推门声,他抬起头:“哪位?——呀,是你啊。”
他先是认出鎏,继而看清她身上的服饰,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师姐还真收你为徒了啊?我还以为她说笑的。”单乾梁微微一笑,“这套衣服,你穿着还挺好看。”
“嘿嘿,谢谢师叔夸奖。”鎏礼貌地回应。
“哈哈,这下我又多了一个师侄。”单乾梁将手中的文件收起,“你是来找金大川的吗?他刚出去——”
“不,师叔,我是来找您的。”鎏说道。
“找我?是身体有哪里不适吗?让我看看——”
“不是的,我很好。”鎏连忙摆手,稍作停顿,“我来,是想向师叔打听一些事情。”
“哦?但说无妨。”单乾梁语气温和。
鎏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师叔,您是否还记得……‘晨昏计划’?”
单乾梁表情明显一怔。“你怎么会……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圳鎏。”
“圳鎏……啊——”单乾梁恍然大悟,“你是洐哥的女儿……”
鎏微笑点头,“看师叔的反应,您也付诸实践了吧?”
“哈哈……唉……”单乾梁却苦笑一声,“说来惭愧。我对‘晨昏计划’的研究……已经彻底失败了。”
……既然说“失败”,就意味着他确实尝试过。
“师叔能透露一下,您研究的内容是什么吗?”鎏试探着问。
单乾梁神色顿时严肃起来。
他沉默良久,忽然轻笑一声:“呵……正好,你已拜入随云宗门下,又是洐哥的女儿……也罢。”
他端正身子,缓缓开口:
“那是随云宗秘传的术法——‘符箓’。”